步步为营-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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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淳飞皇子下了炕，给太妃请安。太妃一眼就认出了我，说：“这是我们家的良益？自你小时候入宫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你了，多年不见，长这么大了？”
我刚一声姑母叫出口，就改口说：“太妃难道忘记了么，我只比淳飞皇子小上一岁呢？”
德太妃说：“这是在淳飞的宫里，叫我姑母是没事儿的，只要别在旁人面前叫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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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读
淳飞皇子连忙说：“就是就是，我母妃是你姑妈，在我这宫里头，没有那么多规矩，平日里怎样叫的就怎样叫，不要因为进了宫就拘束了。”
德太妃坐在了紫檀雕花木椅上，说：“你父亲母亲这会子是不是在太后那儿。”
我说：“是的，去了太后娘娘那儿，过会子就来姑母的披香殿给姑母请安。”
德太妃说：“昨儿晚上，我听太后说，皇帝要封飞儿为王，在宫外造府邸，这样一来，等我们搬
出宫去以后，就可以天天见面了。”
从姑母的语气和表情中，我知道，姑母是想念家里的，所以很想搬出去，这样就可以时常见一见我们这些亲人了。自开国一来就有这样的规矩，先帝驾崩后，其皇子则都得加封，加封了的皇子在宫外建造府邸，皇子的母妃们跟着皇子住在一起，没有子嗣的嫔妃和则住在原来的宫中直到老死。
我说：“那感情好啊，以后啊，我就可以和表哥一起耍了，恐怕表哥长这么大还是姑母省亲那次出过宫，而且那一会还是在省亲别墅里面，大街上都没有走动过。”
太妃边说边用手比划：“那会子，你们才这样高一点点，现在一个个儿的都长这样大了。”
我说：“方才在太后娘娘的寝宫里头，太后说起表哥，我还什么事儿都想不起来，这多年未见，今日见面却想起来了。”
太妃说：“你长姊也算给我们侬家争了一口气，你叫你父母放心，有姑母和太后照着你长姊，在这后宫之中是出不了多大的乱子的。”太妃端起青花瓷茶碗，喝了一口茶，继续道：“只可以呀，我们侬家的女儿，应该要座位中宫，那才叫有本事儿，不知道你长姊有没有那本事儿。现在椒房殿里的那位，表面上对你长姊很好，实际上恨毒了你长姊，你长姊自己却不知道。我和太后都看在眼里，她即便再恨，有我和太后在，她也不敢嚣张，只要太后不驾崩，你长姊就算安全的。”
我说：“那姑母为何不说与长姊听呢？”
太妃说：“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长姊的脾气你我都是清楚的，若真是告诉她以后，她哪能善罢甘休啊。明的不干上，暗里指不定会有多激烈的战争，我是过来人，比你们清楚的多，现在你长姊要做的就是明哲保身，安安稳稳的生下他肚子里的孩子，这样啊，就不怕什么了，为皇上绵延子嗣那是很大的功劳，即便她座位中宫又如何，肚子不争气，那就怪不得人家比她得宠。”
我和淳飞都没有做声，这宫里头后妃争宠向来都是血腥的，不是容貌出色就能获得宠爱，就能高人一等，那都是那些痴心妄想的明间女子的心思。高人一等的不是容貌，而是需要智慧，我相信，长姊能怀上孩子，已经算是不容易了。忽然想起方才在御花园里那宫女说的话，长姊能不能生下来，接下来的路肯定还是很难走的。
一个穿红着绿的宫人走了进来，可能是这个宫的掌事宫女，那个宫女说：“皇子，午膳已经准备妥当了。”
淳飞说：“那好，你们先下去，我们就来。”吩咐完宫女后，淳飞又说：“不知母妃是否用过午膳。”
德太妃说：“方才在宫里用过，你自己去用吧，良益用了膳没？”
我说：“多谢姑母关心，与父亲母亲用完早膳后进宫里的。”
淳飞说：“那就是没有用过午膳，你与我一同去吧，反正每日小厨房做得菜很多，吃不玩的就赏
给他们下人了，有的下人们不吃就给倒掉了，浪费了可惜。”
想不到这皇子还是挺节约的，难怪他这殿里头没有一件像样的装饰物品。我说：“今日能与表哥同桌，那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
太妃说：“你这孩子，什么前世修来的福气，还耍起嘴皮子来了，你与你表哥同桌是应当的。”
只见那桌上摆着几道菜，其中有一道菜是脆皮酱香鸭子，香味儿十足。再有看起来很可口的小菜，我也说不出名字来。淳飞用筷子夹上一小块脆皮酱香鸭子，尝了一小口，说道：“这鸭子味道甚好，外焦里嫩的，这鸭子的皮烤焦了很好吃。”
坐在旁边的姑母说：“你先别只顾着自己吃，良益还在这儿呢，这会子应该让他先尝尝。”
淳飞说：“好母妃，你平日里都让小厨房给我注意些清淡的，我都吃得快成出家的和尚了，你就暂且让我好好的享受一番吧！”姑母忍俊不禁，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鸭子给我，我尝了尝，真的是很好吃，忍不住连吃了几口。有宫人为我们盛了一碗粥，淳飞喝了以后道：“这粥里头怎么有一股姜丝的味道？”我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宫里的人，为你在粥里面放姜丝，是为了让你吃了暖胃，这天气转凉了，再吃性寒的东西是要伤身体的。”
姑母在旁边说：“良益说的有道理，你看你，都不注意自己的饮食，只知道哪样好吃就多吃一些，哪样不好吃就不吃，这怎么能行，好吃的多吃一点，不好吃的少吃一点，这样你才不害病。”
淳飞说：“多谢母妃的关爱，母妃的这番话儿臣会谨记在心的。”
姑母又说：“你今日没有去上书房，你太傅可知道？”
淳飞说：“太傅昨日给儿臣说，今日家里有贵客，就让儿臣休息一日。”
姑母说：“现在这上书房里就你一个人在读书了，你要好好读，知道没，你虽然不得皇帝的荣宠，可是你要自己努力。”
这顿午膳吃得是有说有笑，用完午膳，长姊的掌事宫女来了淳飞的宫里，请了安说：“二少爷，我家小主让您去太后那边呢？”
姑母听说后，说道：“正好我也要去太后的宫里，不如我们就一同前往吧。”
淳飞说：“你们可别丢下我啊，我们一同去。”
正是晌午时分，秋日里的阳光如明晃晃的金子一般，走过一道道宫门，穿过一条条巷子，金黄水绿亮色的琉璃华瓦在暖阳的照耀下，泛起道道金波，晃得人睁不开眼。两边高大的朱红宫墙，宛如一条赤色巨龙，蜿蜒望不见底。御花园里，花开花落，络绎不绝。太液池上，秋水以瘦清澈见底，孤鹜齐飞，好一派天然美景。
“这还没到八个月呢，就把家里人给请进宫里来了，你瞧她那狐媚劲儿，本宫不给她下点猛药，她便尾巴翘上天去了，别以为有协理东西六宫的权利就很了不起，别忘了，本宫才是真真的后宫主位，皇上用皇后仪仗从正门接近来的大周皇后。”刚刚走到假山边，就听见皇后的声音，正好皇后从这边走过来，见到我们后，突然脸色大变，我们给皇后请了安，皇后也没说什么，只是连忙给姑母请安。
“儿臣给德太妃请安，太妃金安。”姑母说：“起来吧。”
姑母扶了扶发髻，说道：“方才那番话是你说的？”
皇后吓得花颜失色，说：“是儿臣一时糊涂，儿臣不该说这样的话。”
姑母脸色很难看，严厉的语气中带着讽刺与狠毒，说：“糊涂，你是中宫皇后，应该大度，你要
管理好六宫，不要让这六宫出什么大乱子，你连自己都没有管好，怎么去管六宫。你是皇后，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每逢初一十五皇上都得去你那儿，即便皇上不宠爱你，每个月总有那么一两天是歇在你那儿的，比起那些一年到头都不能见皇帝一面的妃子好多了。这样的话，以后不许说了，后宫不得安宁会关系到前朝，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自己掂量吧，好好做你的皇后，今天在这御花园里头，我什么都没听见。”
皇后即便再害怕，也故作镇定，难怪能当上皇后，说：“是，太妃的话，儿臣谨记在心。”
姑母说：“好了，本宫这会子要去太后宫里，先走了。”
皇后说：“恭送太妃。”
走了很久过后，姑母转过身去对内监宫人们说：“今日在御花园里什么都没有不发生，知道没，若是今日的事情传了出去，来日传到了本宫的耳中，你们就自己去慎行司做苦役吧。”
那群宫人太监们异口同声的答道：“是，奴婢遵命。”
姑母牵着我的手道：“今日皇后说的话，千万不要告诉你长姊，以免动了胎气，也不要告诉你父母，让你父母担心，有姑母在这宫里一天，是绝对不会让你长姊吃亏的。”
我说：“多谢姑母对长姊的关爱。”
姑母说：“那我们快走吧，免得太后他们等急了了。”
……
来到太后宫中的时候就只剩下长姊了，我们给太后请了安，不见了父亲与母亲，想是去了皇帝那儿谢恩了。
淳飞皇子突然开口说道：“母后母妃，儿臣有个想法，不知该说不该说。”
太后笑着说：“平日里，就你鬼点子多，又有什么想法，说来给我们听听，让我们乐呵乐呵。”
淳飞皇子说：“自父皇仙去后，哥哥们都大婚了，只留儿臣在上书房一个人念书，整日里只有一个太傅和儿臣说话，儿臣觉得乏味，不如就让良益留在宫里陪我一起读书，待我下月府邸修好
了，封了王之后，再出宫去，不知如何。”
太后说：“你的提议自然是好的，只是要看人家良益愿不愿意。”
我还没开口，长姊就说道：“那自然是好的，宫中的太傅比外面的教书先生要强上百倍，良益恐怕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要看母后您同不同意了。”
太后说：“既然是这样，那就找飞儿说的，留良益在宫里头。”转过头去对德玉姑姑说：“去内
务府领几匹好的布料来，给良益做身衣裳。”
我说：“谢太后娘娘关爱。”
从太后宫里出来后，回到了长姊的宫中，现在已是傍晚时分，爹娘也回到了长姊的宫中，长姊对我说：“今日回府上把平日里自己贴身的东西收拾好，明日长姊派宫人来接你。”
爹娘说：“时间不早了，这会子该回府上去了。”
我说：“长姊我今日……”刚准备说出今日在御花园里发生的事儿，却想起了姑母的劝告，便将这事儿给咽回去了。
长姊疑惑的说：“什么事儿，说说看。”
我说：“没什么事儿，只是长姊要防备某些表面上温和的人罢了。”
长姊还是疑惑不解。
出了宫门，在贞顺门外等候的马车早已是准备妥当，马车上了琉璃宫灯早已点燃，随风摇摆，只是有一根身子挂住了，身不由己，就如同生活在这宫中身不由己一般。我望着这暮色四合的天空一般如墨汁般的黑，一般则是美不胜收的晚霞。殿宇深逛，金碧辉煌的大明宫，在这美轮美奂的暮色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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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簟秋
隆庆元年，农历十一月二十五日，我进宫伴读。就在昨日，太后已赐婚，我甚是欢喜。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喜，与她想处的时间里发生的点点滴滴都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还好进宫伴读每逢初一、十五都能回家。长姊安排的马车早早就在府外侯着了。内监进了我的内阁问了一声：“公子，现在可以走了吗，马车早已备好了。“
我说：“劳驾公公了，不知公公用了早膳没，不如我让厨房给公公传一碗鸡血面进来。“说完，
又唤了茗儿，‘’去厨房传一碗鸡血面过来。‘’茗儿应了一声便去了。
我莞尔一笑，喝了一口六安茶，道：‘’多谢太后娘娘厚爱，我才能进宫伴读。只是我一宫外的男子自然是不了解后宫的娘娘小主有哪些，若是以后遇见冒犯了，又会给长姊添麻烦，不如公公就给我介绍介绍这宫中有哪些贵人小主，反正这会子咱们也不急着进宫。‘’
公公满面笑容的道：“公子您是瑾华夫人的胞弟，又是德太妃娘娘的侄子，就算是得罪了哪位主子娘娘，奴才私心里想着，这也是没事儿的。‘’
我说：“公公话虽这样说，可是公公要好好儿的想想，我若是仗着长姊和姑母，把那些个主子娘娘不放在眼里，恐怕只会落了人家的话柄，让人家背地里笑话。长姊是有协理六宫的权利，我若是，在宫中惹是生非，这下面的宫嫔定是不服的。再者，宫里的规矩在这儿，我一介平民，理应守本分的。‘’说完，我又问道：‘’不知在长姊宫里，他们都是怎样称呼公公的？公公是长姊
宫里的总管么？那个掌事的姑姑又该怎样称呼？“
公公说：“平日在宫里，他们都称奴才为小祥子，掌事的姑姑叫双银。“
瞧着小祥子，不过二十四五，只比长姊大了四五岁，身材虽是短小，做事倒是机灵。为人实在，从他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是真心为主子办事儿的，没有卖主求荣的心思。而那位双银姑姑原是姑母宫里做事的，看上去应该有了三十上下的年纪，做事稳当妥贴，是个可以信任的人。长姊虽为夫人，理应有八名宫女，五名内监伺候的，长姊说人不在多，而在精，把办事机灵的留下了，其余的，依然让内务府安排到其他地方当差去了。
我说：“公公，如今这宫里头，除了皇后娘娘和瑾华夫人的位份最高，再是哪位小主最得宠？”
小祥子说：“今年皇上登基，大选那日，共选了二十位秀女，其中有四位，赐给了平阳王、淮南王、陈留王做了正妃。其余十六位当中，有四位是晋选皇后落选了的，这里边儿就有咱们的瑾华夫人，还有十二位小主的位份都不高，这十二位其中，算得上是永宁殿的舒嫔小主最得宠了，上个月连续三日皇上都歇在那儿。”
永宁殿的舒嫔？我心下生疑，为什么这么熟悉，脑袋里仔细想了一下，是昨日在御花园里碰见的那位，模样倒是生得挺标致的，也没有说出像皇后那样争风吃醋的话，只是在那里黯然伤神，自怨自艾罢了。当真是可怜了这位小主，虽然仗着有高贵的家世，只是欺负一下比她家世低位份低的宫嫔，并未有过害人的心思，只想做个母亲罢了，这皇上，偏偏就赏了串红麝珠子给她了。
茗儿端着一碗鸡血面进来，放在了桌子上，我说：“面来了，公公请慢用吧。“
小祥子谢了恩，便端着碗吃了起来。这时，福生从外面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