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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官媒辛大露-第10章

小说: 官媒辛大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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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还是拉住不放,但毕竟富人娇养的女子,比不得辛大露的力气。她猛的一抽手,回身关门,硬是将小娘子挡在了门外。
辛大露靠在门上,听得外头女声几近哭腔,她急急切切地拍打着,门板“嘣乓嘣乓”的作响,拍得辛大露心烦意乱,却还是用上齿咬住下唇,眼一闭进了里屋,任由她敲个声震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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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授衣。眼见着暑气已渐渐退了,昨夜下了一场暴雨,今晨的天空碧蓝发青,甚是莹透。
辛大露屈指数数,从拒了小娘子那日算起,转眼已过了半个月。头几天,她是天天来门前守着闹着,求自己把话收回,重新替她做媒。再往后,就渐渐淡了,也就没有再来……

闺中少女没见过多少男人,这情起得容易,也灭得快。越是闹得轰轰烈烈的爱情,越是不会长久。只有那平平淡淡的相守,才经得住流年。

前几天连跑了几趟陈府,一番陈参知不在,她让管家通报了,贾家已经顺顺利利换了草帖。二番便是管家通报她,说是陈参知本月只得今日有空,让她务必今早去府上商议联姻的事。

按着规矩,过了换草帖这一关,就该是商议采纳了。

采纳的第一部,叫做“相娘子”。由她从中联系,约好时辰,让男方去女方家相看自己未来的娘子。若是不中意,送彩锻两匹,称为“压惊”;若是中意,就用一根金钗插在娘子的发髻之上,所谓“插钗”。

她又是贾陈两家来回跑了几次,方才定下了“相娘子”的时间,正是九月十二。
今儿正是九月十二。她起个大早,一心就往陈府奔,生怕有什么差池。

“这两匹布,不算甚么上层,估摸着入不得恩相家的法眼。”陈参知还是捧着他那鱼子纹的被子喝茶,命人端上来一个红木箱子,扁长扁长。他眼睛一张一闭,老仆便心领神会地打开箱子,将上面遮盖的帛布一掀。

乖乖,这布叫不算上层?入不得法眼?辛大露眼珠子都快穿透了,恨不得钻进这布里去。
这是两匹布有一匹被压在下面,看不清楚。只见得上头那匹,是天蚕丝的黄色织锦,质地光泽,被轴卷起。上头织着画儿只露出两丈不到,是两个脚夫赶着五匹驮炭的毛驴。背景是疏林薄雾,草桥流水的城郊。
这是《清明上河图》的首段。

“老夫家里也没用甚么相称的东西,想来想去,只有这个。”陈参知放下茶杯,拿起桌上紫檀匣,抬手似要递给辛大露:“这里面的东西,虽也不能算上品,但想来…还是比那两匹布要好。”
辛大露忙双手接了,也不敢打开看:“大人放心,小的坚信,今日四公子定会中意。夫妻眼缘,长长久久。”
她心里已自猜着了三分,不用说,这匣子里定装的是一支金钗。陈参知的话,明明白白提点她:只能让陈步元“插钗”,不能“压惊”。

辛大露出了正堂,看见陈步元已经等在门外了。他见她出来,大步流星迈过来,气宇清华,声音却不似平日那般雄浑:“辛姑娘,你别拉我去相亲……我一点也不想娶甚么娘子。更何况还是同贼相结亲!”他斥责到贾似道,声音反倒大了,义正词严。

她似乎并没有听他说话,也不在乎。而是将匣子放低,拌开匣扣,微微开一条缝,见着宝蓝点翠,果然是发钗无疑。
看来一定得想法子,让陈步元务必将这支钗子,插在贾客珠的头上。

“四公子,‘相娘子’的规矩你可知道?”辛大露来了陈府这些趟,十次有九都能碰到陈步元。可他不愿意成亲,每每都吵着说自己不娶娘子,连劝都不允她劝。更何况是这些流程规矩,他是一句也拒绝听。
“你别给我说,我横竖是不娶!说了也没用!”陈步元翘起右腿踏在庭中横着的长石凳上。他连赌气的样子,也是这么豪放。

“正是因为你不娶,才更应该听这‘相娘子’的规矩。”辛大露努力表现出发自肺腑的诚恳,仿佛自己正替他着想,同他一心。
陈步元睁大星目,摸摸后脑勺,疑惑地问道:“哦?为何我不娶亲,还要听这娶亲的规矩?”

“呵呵,四公子,这你就不懂了”辛大露凑近他耳边,好像要同他推心置腹:“大人让徐管家带了两匹布去,等会你若是中意了贾小娘子,就送这彩锻两匹,作为头道的彩礼……”
“我又不中意,等会我才不送。”陈步元把头一偏,哼哼道:“谁爱送谁送去!”

“四公子,你别急啊!小的还没说完呢!”辛大露“情急”一跺脚,心里却是暗自高兴:这大草鱼陈步元,正一步步上了她的勾。她递给他那紫檀木匣:“这里头有支金钗。你若是不中意,就把它插在贾小娘子发髻之上,叫作‘压惊’……”
“那我当然要‘压惊’了。”陈步元一把夺过匣子。他用力过猛,匣角一带,划到辛大露的右手背,白皙地肌肤上顿时起了一道红痕。她拿左手抚了抚,抬起来吹了口气。

“对不起,对不起。”陈步元也看见了,伸手就要过来摸。辛大露反应快,及时将手背到了身后。
陈步元手悬在悬空少顷,还是收了回去,习惯性挠头道:“辛姑娘,可有伤着你?”
他觉得愧疚或是不好意思的时候,总是喜欢挠头。

“没事,没事。”辛大露抬头仰望着他,自然而然地说道:“我纵是刀丛剑林,虎狼铁骑,也应来去无畏。”她本来想说一句“不打紧”,可出口的话,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哈哈!”陈步元笑得豪爽恣意,他但凡笑,必定是大笑:“你是当当的女儿郎,官媒辛大露,流血不流泪!”

他笑了片刻,突然就止了,又一次摸了摸脑袋:“辛姑娘,在下方才错怪你了。一直以为你要劝我娶贾家的人。在下没想到你并非让我送布,而是叫我去‘压惊’……”他一抱拳,拱手朝她朗声道:“辛姑娘,我陈步元,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辛大露突然想起来,那日她不肯收刀,陈步元便许下一个诺言,言之凿凿,昭如日月,他说:“我陈某欠你一份人情。如果以后有人欺负你,或是你需要人帮忙,只管来找在下,我就算粉身碎骨,赴汤蹈火,也会为你效劳。” 

辛大露有些茫然,仰起脖颈,从下往上看他:身材高大,胸堂厚实,黝黑的脸上鼻高额阔,嘴边有一圈短短的胡茬。朝阳的光辉一道道穿过中庭的古柏,照在他的眉宇之间,磊落分明。明明没有玉面灼灼,却觉身影绰绰。
她想起上个月有几次,也是在树下,每每抬起头,竟然都在树叶稀疏处,看见陈步元坦荡的眼神,想起这同样一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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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清楚,自己有个什么样的小念头。只是那太不现实,所以她干干脆脆地将它抹杀了:“四公子,要走了。”她先走到门口,然后恭恭敬敬地等他先出去,还不忘嘱咐道:“等会到了相爷家,说话做事千万不要乱来。”

“恩,你放心。”陈步元将木匣往衣服里一塞,就步出了门。老仆早就牵着马匹等在门外了。这匹马通体透黑,被毛短细。它嗅得主人的气息近了,微微摆头,用脑袋捋自己的鬓毛,低嘶一声,满是欢喜。

主人见到它,可是格外的开心。他拍拍马背,向辛大露介绍道:“这是我的马牛。”
“马就是马…甚么马牛!”她不懂他在说什么,脑海飞快地寻思了,难道他要说“木流牛马?”,还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啊。

“它是马。”陈步元神情肃穆,一本正经地同她解释:“它叫牛。”
“怎么这么怪的名字?”她觉得这起名不像他的风格。

“哈哈。”他得意地笑了起来,自豪地说道:“本来想了好多名字,可是都被别人取过了。就干脆叫了它‘牛’。”
“牛—”陈步元大声了唤它的名字,那马竟“嘶”的鸣了几下,回应着他。
辛大露脑袋里蹦出一个词语:牛头不对马嘴。

“我的马儿,绝对不能同别的马重名。”陈步元又拍了拍‘牛’那光洁的背部,语气霸道。
“呵—”辛大露白他一眼,不屑地撅了撅嘴:“那你要是养头牛,是不是要叫它叫马?”

“不叫。”陈步元果断地回答道。他不假思索,好像这些名字他以前都想过一遍了:“我若是养头牛,就叫它羊。”
“噗嗤—”辛大露憋不住,笑了出来。她越笑得欢,陈步元越是严肃,像打量怪人般打量着她。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

“咳,咳。”辛大露是个有分寸的人。她笑了几声,就招呼着大家要出发了,约好的时辰误不得。陈步元老实地点点头,一个徒手,翻身上马。小队伍就往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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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这段时间,又在外扩内修。从踏入这条街到进府,路都不大好走。他们一到相府门口,早已有数名仆从候在那了。有两个急忙牵了陈步元的‘牛’马去,另有一个官家模样的人,引了众人进院。走了许久,弯弯绕绕好似迷宫一般,沿路奇石怪鸟,雕栏画柱。

辛大露小时候曾听人描述:政和、宣和年间,赵官家造的艮岳,是如何如何的极尽奢华。她以前怎么想也想象不出来。最近跑这相府多了,那艮岳的模样,竟是渐渐清晰立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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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是到了别院,正中一亩小岛,四环碧波。曲径通至岛心亭,八角飞檐,雕画悬铃。亭内一桌四玉,都是白玉垒成。周遭散置着十余种花木,随风摇曳,平添了三分趣味。
这里便是“相娘子”的地方了。

陈家这边,只有陈步元同辛大露二人可以上亭。按着规矩,老仆们是不能看见贾小娘子的真容的,都得退下。可是这却苦了辛大露,那盛布的箱子看着不大,抱起来却是又重又沉。

“我来吧。”陈步元不由分说,将箱子一把从辛大露手上夺了过来。
“四公子,使不得……”辛大露上前就要抢回来。四周都是贾家的婢女,众目睽睽之下,怎么能让陈四公子动了金躯。
“使得!”陈步元推开她道:“这种体力活,怎么能让女人来做!”他抱着就箱子就上了亭,她佝着背跟在后面,好似个猥猥琐琐的小跟班。一个看着他背影暗自温暖的小跟班。

“且请陈公子稍等,奴婢们这就去请了小娘子来。”一双管事模样的中年侍女且禀且退,只留下六名妙龄婢女,守在亭上。
“知了。”他没好气的答道,说着就将这扁长的箱子摔往玉桌上一甩。“嘣隆”的一响,不仅贾家的婢女们都吓得齐齐往后退了半步,连辛大露也被惊住:四公子,她混世的太岁,摔坏了箱子或是玉桌,哪一样她都要玩完。
“四公子,你轻点。”她三步两步地跑了过去,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又看了一遍,还好还好,两样均是完好无损,方是才嘘了一口气。

她回转头,却对上了陈步元那一双眼眸,半是灰暗半是怒火。方才还明明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了气?

却看见陈步元手上拿着那个匣子,已是被他打开,展现出一支绝美的发簪:六寸半长,纯金打造。头尖尾扁,形似金鱼。簪头宝蓝,点翠成海棠花的样子。正是金玉满堂。

他双眼紧紧地盯着她,眸中清晰的倒映出她的影子。语气淡淡,却是一字一顿:“我发才无意之举,打开了这匣子。”
“四公子,怎么呢?”她隐约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惧,背心里竟生出冷汗来,虚虚微凉。却强挤笑容解释道:“小的同你说过了啊,这匣子里头有支金钗……”她怕婢女们听见,压低了声音:“你若是不中意,就把它插在贾小娘子发髻之上,叫作……”

她话才说到了一半,陈步元就高声打断了她:“够了!插金钗真是不中意?”
“那能有假?”辛大露给他使了个眼色,叫他别喊得那么大声。她面不红心不跳,信誓旦旦:“我辛大露,从来不打诳语。”
他却还是大声嚷嚷,语调高亢:“那我偏偏就要给布了!”

“为甚么?”辛大露发现,那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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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婢女已经听到了。她们不敢直视,但那眼皮都是一动一动的,明显在拿余光往这边瞟。
“莫非……四公子转变心思啦?总算是相通了!”她明明心惊肉跳,担心得不得了,却不得不摆出一副欣喜的表情。打碎牙,和着血往肚里吞。

“‘布’不就是‘不’吗?”陈步元到玉桌前,重重一拳头朝箱子打下去,桌子连着箱子一起震颤:“我看这箱子里的布,才是不中意吧!”
陈步元的话就是根木杵,撞得辛大露心里那口钟乱响,黄钟大吕般震得她慌乱不堪,表面上却还得努力维持着正定:“四公子瞎说甚么,想到哪里去了……”

她也顾不得身份忌讳,能扯就扯:“这陈步元,也还有个步字呢……”
“哼!你可知道,我娘亲一生,只带过这一支钗子。这钗子,是她的最爱。”陈步元不再拐弯抹角,索性直言道个明白:“自打娘亲先去,家父便将这钗子视若珍宝,见钗如见人。倘若是不中意,他怎么会给你这支?”

“这,四公子……”辛大露心思飞快,瞬间就想到了千百个可以来哄骗他的理由。但陈步元那双凛然的瞳子那张脸,带着一种威慑力。让她不敢再撒谎:“四公子,你知了啊……”
“哼—”他想说和她相处的久了,耳濡目染也跟着学聪明了。可猛然看见辛大露那一副又恐慌又害怕,又带着愧疚的表情,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来。虎口一夹“啪”地关了匣子,重塞入衣内:“这钗子,在下没收了!”

“四公子,这都节骨眼上了。小的求求你,千万别意气用事。”她换着不同理由,低声不断哀求他:“小的求求你,插了钗子吧……你就算插了钗子,也不是铁板钉钉要娶她啊!相了娘子,后头还有好多事呢,谁都说不准……”
“说了给布就给布!”陈步元被她嘀嘀咕咕吵得越来越烦乱。忽地逼近一步,几乎贴着了她,厉声呵斥道:“你给我闭嘴!”

辛大露整个人,惊惧哀忧,一瞬间突然全转为怒气。她抬起头凶狠地瞪着她,放开了声,咬牙切齿道:“我辛大露,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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