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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青鸟奇缘-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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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故意惊讶道:“啊?姑娘若不识路,如何能走南闯北?令尊不担心么?”

“偶尔走错了路,问过了人,再重新走回头就是了。”白苧浑若无事地笑道,“反正同一条路多走几回就熟了。我爹嘛,办好了他自己的事经常沿途来找我,有几回真多亏他赶过来呢。”

裴肃桢开始同情白骧,乃至同情顾及白骧面子不得不派活给白苧做的青鸟坛主。如此低能的手下一直留用,真是上司的痛苦。他忽然觉得,要是这一路不陪她到青州,而是半路丢下她不管的话,鉴于白骧已负了伤再不会来帮她,白苧会不会就此在广阔的中原大道上迷途不知返呢?

“其实认路不难。”裴肃桢手指前方横亘的大河,“以各州县的地理风物记取方向,很容易辨识你的所在。你看,我们刚经过枣强城,前面就是漳水。等过了漳南,就会经过永济渠,走过平原城,过了黄河,就到达祝阿。这一路都是沿东南而下,按图索骥地走并不困难。”

白苧点点头,回忆他刚说的地名:“枣强、漳水;漳南,永济渠;平原,黄河,祝阿城。对哦,曹叙大哥好像也是这么教我走来着。”她刚接到任务时,曹叙是这样说过一遍路线,可过了十日,她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裴肃桢面容一峻,声音突然严厉:“白姑娘,你究竟想不想做一个好信使?”

白苧一怔。其实对她而言,信使只是老爹的爱好,但她从小练了拳脚,为了补贴家用也就自告奋勇去做了信使。之后立即就后悔了,她实在是不喜欢东奔西跑,每日能在家里睡觉是最大的享受,可惜自从成了信使,好日子越来越少。

可当了英俊恩人的面,她不好意思开口说不想求上进,吞吞吐吐地道:“我……想的。”

裴肃桢目中精光一闪:“若想做个好信使,起码要拿出志气,不可让人小觑了。你虽是女流,也可做出让男儿刮目相看的大事。譬如,送好你手上每一封信。”

裴肃桢身边的亲随都是他一手带出的精兵,个个言必行、行必果,雷厉风行。白苧被他的气势震住,只觉他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说不出的威严,急忙应道:“属下遵命。”说完才发觉口误,不由莞尔笑道:“呀,你真像我们坛主!”

裴肃桢严肃说完,失笑心想,怎么跟她当真起来。原是想看她笑话,谁知竟想越俎代庖替青鸟坛管教她了。

当日,过了漳南、历亭、平原,两人夜宿祝阿城。白苧计算了脚程,惊喜地发觉已走了三分之一,不觉大喜。这意味着再两日就可到达青州,以她之路盲,原须花上五、六日才能摸到,如今多亏有身边这位白大哥老马识途,才没走冤枉路。



第 3 章

次日继续赶路,沿途风土人情裴肃桢了如指掌,对了白苧谈笑风生,令她眼露崇敬,心生仰慕,简直把他当个神仙来捧。

奇怪的是以往老爹不是没有讲过这些地理风物,她却都当耳旁的风,吹过就算了。可当这个神仙般的“白大哥”一句句说来时,她顿时耳聪目明,听过一遍就记了个刻骨铭心。

“白大哥,你真应该来做信使!你比我识路多了。”白苧笑得天真,忽然想起来又问,“白大哥是做什么的?你是读书人,还是?”

是呀,他是做什么的呢?魔教有不少教徒出身富庶之家,各地分舵都自有产业,若真正算起来他也是个商人。当下微微一笑,他说道:“我是生意人,贩茶叶、卖丝绸、开饭庄,什么赚钱就做什么。”

白苧眼中敬佩更多:“这些都要和银钱打交道吧?白大哥你真聪明,我就顶烦打算盘,怎么也学不会。我爹说,超过十文钱就会把我弄晕,哈哈。”

裴肃桢默默地哀叹,这个傻丫头究竟懂得什么?如此白痴,自己尚不以为耻,虽然学了三脚猫的功夫,也很难在江湖上自保。真是白家的悲哀。

“你爹没有逼你学很多东西吗?听说,送信这行也不是轻易就能做的。”

“他有教我,可是,我可以偷懒啊!”白苧居然洋洋得意,“装病,溜课,一想到不用死记硬背那劳什子诗书呀秘籍呀,我就心花怒放。”

偷懒难道是人生存的第一大要义?!他眉头一蹙,心头袭上一抹不快,这与他从小勤练武功勤读诗书完全背道而驰。

裴肃桢渐渐对白苧失去了兴趣。她笨手笨脚的模样虽惹人怜爱,激起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保护欲,把原先想对付她的心思不觉都打消了。可当此刻发现这丫头单纯到傻的地步,他觉得不值得再多花时间奉陪下去。

心生退意,他要想法子甩掉她。信到青州已晚了,但有他的甜言蜜语当赔罪,应该会被原谅的吧。

可是走之前,他有礼物奉上。裴肃桢瞥了身旁的傻丫头一眼,嘿嘿,白苧呀白苧,你既然不想送信,我就成全你。

他不怀好意地对白苧笑了说:“白姑娘,你的马儿跑得太慢,跟我合骑一会儿如何?”说罢不由分说,□一夹,指挥汗血宝马靠近她的坐骑,忽然伸手一揽就把白苧抱了过来。

白苧面红耳赤,被他轻轻环绕腰间,一时只觉腾云驾雾,已在他怀中。她从未与人如此亲近,一颗心跳得仿佛要从口里蹦出来,拼命咽着干沫,摸了半天也没摸到那匹马上的缰绳。

“白大哥,我……多……多谢!”

裴肃桢气定神闲地搂着她,他当然感觉到这丫头正娇躯微颤,芳心暗动,香汗连连。但他的目的并非调情,而是施展空空妙手——不是窃玉偷香——把那封情书拿到手。

他倒要看看没了要送的信,这傻丫头还能怎么办。这是她应有的惩罚,一个无知无识又毫无责任的信使,早该被淘汰了,不是吗?

白苧的包裹里不该有的东西真不少。裴肃桢一面故意凑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地说些体己话儿,一面空出一只手来上下摸索,寻找情书的踪迹。

“白姑娘坐稳了,这段路崎岖颠簸,可别磕碰着你才好。”咦,这皱巴巴的东西是什么,不管,再摸。

“哎呀,别慌别慌,这马跑得虽快,绝不会跌跤。你稍微伏低点身子就不怕了。”奇怪,除了刚才那皱巴巴的玩意外就没摸上去像信的东西。

“你一定没骑过快马,瞧,手心都发汗了。”难道这个皱巴巴的东西就是他写的信?他用蔷薇花末薰过的纸,用凤仙花汁蘸的墨,已经成这个鬼样子了?

他为了掩护伸进包裹里的那只左手,搂着白苧的右手同时按上了她的柔荑。嘴里虽然故在体贴地说她手心发汗,实际上恨不得一下用劲捏碎这双手。

哼,居然敢把他苦心炮制的信笺蹂躏成这样!

白苧身子陷在他怀里,手也由他大手紧握,耳畔被他的呵气吹得痒痒的,这种情迷意乱的滋味几时尝过?心花怒放下不由说话也结巴:“白大哥,这马好快,我快喘不过气了……”

说完话她顿感后悔,这舒服的怀抱真像人间天堂,美中不足是马的确跑得太快。但正是如此,眼看周遭景物风一般后退,就像和他比翼齐飞。她还有什么可抱怨的?万一他真的停下来可就亏大了。

不幸的是他真的慢下马速,且以世上最温柔最煦暖的声音说道:“既然你累了,我们歇一歇吧。”

信已到手,是时候走了。裴肃桢无情地看着白苧,她浑然未觉,只是回过头仰视他伟岸的身躯。

“你有汗。”白苧自然地举起袖子,轻轻抹掉他额头上的汗。

难道刚才偷个信他也会紧张?裴肃桢一皱眉,突然发觉马一停下,他的确出了身大汗。这时白苧的袖子荡过面颊,传来幽幽的清香,他发现这丫头身上的气味居然有点好闻。

她忽然停下,与他四目相对,面上一红,立即回转身去不言语了。

白苧的马远远地从后面跟上来,一时间,两人双马都静了,这天地仿佛也静了。

裴肃桢觉得气氛奇怪,不明白怎么连他也在发呆。醒悟到这点,他爽然一笑,兀自跳下马去。白苧兀自于马上发呆。

他下马回忆起她的眼神,痴痴绵绵,心下略略有几分自得。但马上想到他要想法子开溜,稍一运气,头上即刻滴下汗来,面色铁青,晃了晃身子摇摇欲坠。

白苧甜蜜地回忆刚才的一幕,心中满是温情地凝视裴肃桢的身影。咦,这位英俊的恩人怎么好像喝醉酒?她定神一看,惨,恩人病了!立即蹦下马来。

“你没事吧?”她扶住他险险欲倒的身体。

裴肃桢虚弱地道:“我的宿疾犯了。”

白苧紧张地道:“什么宿疾?有法子救么?”

裴肃桢摇头苦笑:“没。这毛病连神医也说不出个究竟,一犯病浑身疼痛,要痛上一、两日方好。”

白苧感同身受,表情难过地道:“那怎么办,有没有止疼的法子?”

裴肃桢叹道:“你不必管我,送信要紧。”说着,他徐徐往地上赖去。“我坐一两个时辰就好,白姑娘赶紧先行吧。”

他浑身微微颤抖,汗水浸得领口都湿了,脸色更惨过被打断几根肋骨的重伤患者。

以白苧偷懒怕事的个性,他这么诚恳地请她独善其身,没理由会拒绝。

可是他很快发觉低估了自己的魅力。

白苧坚决地摇头道:“要走一起走,何况白兄正值危难时刻,我怎能把你一人丢在路上?太不顾江湖道义!”她说着,居然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有难同当起来。

裴肃桢瘫倒在地上,这个丢人的形象如果被属下见到,绝对要大惊失色。既然这点程度的“难”她乐意分担,那再深一点的苦难,她大概要落荒而逃了吧。

吐血会弄脏衣服,所以裴大公子选择了晕倒。

白苧吓了一跳,什么?这美男子竟晕过去了?看样子病得真是很严重。

来不及欣赏他的美色,她急得站起来,想了想又俯身摸他呼吸,见还有气,惟一想到的法子是拼命摇晃他可怜的身子。等摇到他的脖子看来不听使唤了,想想不对,捏人中、掐虎口、按檀中,什么能折腾的招都用了一遍。

裴肃桢被气得不轻,再也忍受不了,只得睁开眼。

有这么白痴的救人方法吗?换作寻常人给她一整治,没病也要腰酸背痛。

算了,错不在她,实在是他不够心狠,直接走掉不就成了,偏又不想给她留下恶人印象。关键是他要走得很自然,不期望她会很快发现信件被偷。这下偷鸡不成,自讨苦吃。

“太好了,你总算醒过来了。”白苧心有余悸地道,忙把他扶起来。好沉!裴肃桢故意使了“千斤坠”,让她无法让他站起来。

戏演到这份上,必须要加戏码。他精神一振,抓住她的手,两眼放光地嘱咐道:“我想我不行了,白姑娘,我走了之后,那匹马就送给你。随便找个地方把我丢下,我想是活不成了。”

汗血宝马哎,白送给你,可以牵马走人了。

白苧像是没听到这句,兀自盯了他仔细地看。

人都不行了为什么目光会炯炯有神?不对,这是回光返照。

白苧大骇,情急中想起推宫运血,也不管她的内力够不够格,死命把裴肃桢拖起来,按住他的背心道:“别说丧气话,我一定会救你!你要鼓起勇气活下去!知道吗?人必须自己想活,别人才救得了他,你要挺住,不能放弃!”

白苧一脸严肃,凝神静气把所有的内力集中于掌上,试图给予裴肃桢一点帮助。她天性乐观,不想看到他消沉下去,因此竭尽全力也要挽救他的性命。

裴肃桢自觉他的举动无比做作,只有这傻丫头才会当真。给他推宫运血?她的内力一汇入,他便知几斤几两,若真是受伤不济,这点毛毛雨似的内力最多救治手指头扭伤。可是她很卖力地在救他,裴肃桢一时也不忍说走就走。

唉,他明明是要甩掉她,为何反而越缠越紧,连他都无法收拾?

说到底,他是看错了她。她虽然有点笨和懒散,但并不是完全不懂得什么是责任,什么是道义。

一个三流武功的小姑娘用内力给魔教少主疗伤。这荒谬的情形要是以前别人讲给他听,他一定会放声大笑。此时此刻,他却有点笑不出。

并没有感动,只是很意外。

他对白苧的态度始终很轻视,拿她是随便戏弄玩耍的小人物看待。可当这个小人物很认真地对待他,把他很当一回事的时候,一向自高自大的裴肃桢开始反思他先前的作为,是不是有点过分。

这时他忘了流汗,忘了黑脸,气定神闲,血脉顿时流得顺畅。

“啊,你没事了!”白苧惊喜地扶住他的肩膀,把他转过身来。“要我送你去长州吗?”

她依旧不拿送信当一回事。裴肃桢心想,气死我了。




第 4 章

午后两人到了大城齐州。齐州便是后世的济南城,以趵突泉、大明湖、千佛山等胜迹著称于世。趵突泉是泺水的发源地,位于齐州西南,为北宋文豪曾巩所命名,当时仍叫瀑流,附近共有几十处泉水,声势浩大。

白苧喜好新鲜,听说瀑流泉水声如奔雷,一心想去瞧个热闹。裴肃桢甩也甩不掉她,更可气她一路行来没发现信件丢失,看不到她捶胸顿足的场面。好在他大发善心,也没提醒她察看信件,太平地走到淄州分手就好。

瀑流附近人山人海,皆是各地来游览的行人。白苧钻进人群,几下一窜跑至前方,招呼裴肃桢过来。裴肃桢靠近她身边,注目看去,瀑流宛若冰雪出壶,气势惊人,他不禁想呼朋唤友畅饮几杯。可左顾右看,只有那傻丫头乐呵呵地望着泉水笑,笑容就像泉水一般清澈见底。

不,她更像一只跳跃高鸣的百灵,纵上飞下,欢快的身形如清脆高昂的啼叫,拥挤的人群亦困不住她四下闪现的身影。

“快来,快来,这里更好看。”白苧百看不厌,像是这辈子没见过水,睁大眼要瞧个仔细。

“不是和那边一样么?”

“谁说的?你没觉得这道水这样冲上来,像开了一朵朵莲花吗?”

全是绿幽幽、白花花的水,裴肃桢只记得去年在这里和血龙帮焦帮主打过一架,当时泉水尽被染成红色。当清冽的月光洒下,他回望泉上森然的景象,看到绝不是圣洁的莲花。

他心下微叹,诗情画意是他刻意找寻来调剂血腥日子的,曾几何时,他眼中早已没有所谓的人间仙境了。

有人站不到好位置,拼命地向里面挤来,几下子就把裴肃桢推到了一边。看到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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