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澜忆-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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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认得外……将军？”清颜艰难的扶着嬷嬷和宛儿，起身迎上不在状况的梁彩碧，她本想称煜之外子，可话到嘴边，看着眼前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儿，突然便怯懦了。
“自然认得，他就住在我家，”太守府原来就是她家，梁彩碧这样在心里想，目光触及清颜的腹部，不觉便黯然起来，“你腹中的孩儿，是将军的？快要生了吧，你干嘛不好好呆在天京养胎，这么远来栗川，就不怕损了孩子成大哥怪罪？”
“自然……是要来的。”
研究过了清颜的肚子，梁彩碧觉得，这个女人虽然漂亮，可是迂腐的很，跟别的官家太太也没什么区别，对着这么无趣的人，将军肯定还是喜欢自己一点，她就这样在心里替成煜之下了结论。
“姐姐，”一下子，称呼都亲切了，“成大哥天京的府邸里，有几位夫人啊？”看清颜不回答，又道：“姐姐介意……成大哥娶我么？”
她自顾低头害羞，全然没有注意到被吴嬷嬷和宛儿托着身子的清颜，早已浑身脱力强撑着站在那儿，面色惨白的盯着她，眉眼间神色流转太快，却是不知究竟她作何感想。
“不介意。”许久，清颜才呐呐吐出三个字。
梁彩碧欣喜的抬头，却见清颜面色惨白几欲昏厥，她正觉奇怪，却听外间囔囔靴声大步而来，成煜之掷地有声的撂下三个字：“我介意！”
风一样的身影越过梁彩碧接住了羸弱跌倒的身子，成煜之一脸憔悴的看着躺在怀中的清颜，之前那许多纠结此时又算得了什么。
“呀，快……快把小姐送到屋子里，小姐要生了！”最有经验的吴嬷嬷看着清颜濡湿的裙摆，一声惊呼唤醒了院子里诧异的众人，纵然之前婆婆布置得再有条理，可此时也难免慌乱。
煜之大步将清颜抱进房去，妇人羊水破便该生产，只是清颜之前受刺激昏厥过去，如今要她使力生产，着实艰难。吴嬷嬷一边吩咐宛儿去烧水请大夫，一边劝成煜之出去，这妇人产房，男子不该涉足啊。
昏昏沉沉中，清颜只觉得有一股力量在拉扯着她，似乎有什么在从她体内流失，莫名的恐惧感让她从昏迷中惊醒，入眼看到一脸担忧的成煜之，只当是做梦，缓缓抬手抚上他眉眼，笑道：“煜之，我又做梦了，刚才我还梦到你……不要我了……痛……”一声低呼，微微皱眉，下意识的伸手抚上了肚子。
看她这般浑浑噩噩的样子，成煜之只觉心疼，忙用力握住清颜的手，坚定道：“我怎么会不要你，清颜，你醒过来，孩子……咱们的孩子要来了，你不能睡！”
“孩子……你不要他……”
泫然欲泣的清颜，无疑被触动了心底的伤痛，更牵扯了成煜之的心，“我要，我怎么会不要自己的孩子！清颜，你要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将军……您……这产房您不能呆啊……”吴嬷嬷无奈的看着山盟海誓的夫妻俩，只觉黑云压顶。
下腹一阵坠痛，清颜猛地回过神来，看着近在咫尺的成煜之，疑道：“煜之？”
“是，我在！”
“孩子……”
“孩子没事儿！清颜，你也会没事儿的！”
“小姐，你快让将军出去吧，这样……这样……”
一阵疼痛袭来，清颜微微皱眉，却握紧了煜之的手，露出一丝安慰的笑容：“我没事儿，你先出去吧……”
面对清颜以及稳婆一致的意见，成煜之最终没能情愿的离开，他是被成安一把拖出了产房，冒着事后被将军大人戳瞎双眼的后果。
伴随着渐渐西垂的日头，清颜的呼声越发无力，成煜之同闻讯赶回来的苏辰烨一同站在屋外，狠狠握着对方的手，都是青紫一片。白骆凡十分坦然的坐在石桌边喝茶，只是那紧皱的眉头揭露了他此时的不淡定。
“呱哇——！”
新的生命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向所有人昭示着他的到来。
苏辰烨一步上前便要往屋子里闯，却被煜之一把拉下撇开他往里面冲，两人正纠缠着，婆婆却抱着包在百家被的小孩儿，推开两人走到了白骆凡身边，一脸欢喜道：“是个儿子，老爷！”
成煜之佯装抬步要去看孩子，引得苏辰烨一步当先跑了前，他一个错身，忙冲进了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孩子终于呱呱落地了……
守得云开见月明
是夜，万籁俱静，看着身边酣睡的小人，清颜从未有如此心安过，眉梢眼角，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十分轻微的推门声，在静夜里却格外清晰。
“婆婆，你看他睡得多香呢！”听到声音，清颜以为是婆婆，话语间，仍满是幸福。
才跨进一只脚的成煜之不由顿了顿身子，将手中的鸡汤握紧几分，闷声道：“是我。”
闻言抬头，看到面色平静的成煜之，清颜脸上的笑容滞了片刻，才故作随意的垂首，娇嗔道：“站在那儿干嘛，怕我吃了你么？”
这一言，立刻滞住了煜之想要逃离的脚步，他进退维谷的立在床沿，看着清颜疲惫却难掩喜悦的神色，心头一暖，却有更多的不知所措汹涌而出。一碗鸡汤立在掌中，险些溢洒出来。
当初离京时，她没等到他的答案便黯然离去，而他更赶上跟她讲明。如今荏苒的时光过去，这兵荒马乱的岁月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她又为何来了栗川寻他，成煜之的心中，理不出半点思绪。
小心翼翼的将孩子的襁褓拢紧几分，清颜撑着身子坐起，她才生产自是疲累，只换了身干净的中衣，被汗水黏腻的发丝不若平时那般清扬，却多了些居家妇人的俗味。
因气力不足，还要避开孩子，她起身的动作看来十分艰难，终于，煜之忍不住将鸡汤放在一旁矮几，一步上前抬手扶着她的胳膊，另一手微微用力，帮她靠坐起来，小心翼翼的替她掖好被角，萦绕在清颜身上的奶香让他一个愣怔，抬首欲退时，却撞见她清澈无波的眸子，近在咫尺，彼此的呼吸都那样清晰。
“你……”煜之张口，却发现这样他几乎贴着清颜的脸颊出声，极其尴尬的后退，却被唇角那温濡的触感，惊得不能动弹。
清颜就这样，极其自然的吻上了他的唇，却只是一触。
回过神来的成煜之慌乱的后退却一脚踏偏跌坐在地，带翻了矮几，鸡汤洒了一地。
动静不大，却刚好吵醒了才睡着的小祖宗，响亮的婴儿啼哭，让两个大人间的僵持再无法延续，清颜手忙脚乱的去抱孩子，煜之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扶起矮几上前想要帮忙，却发现自己湿漉漉的衣袖上，洒满了鸡汤，顿时又滞在原地，不知所措起来。
清颜不会哄孩子，煜之再迟钝的一个人，站在旁边看了许久，也发现这个问题了。才出生的孩子有多大力气，不过哭了一会儿，那声音越发弱下去，惊得清颜不知所措，恰好婆婆闻声进来，看到一地狼藉只无奈的叹了口气，上前抱走了孩子，吩咐人收拾了屋子，很自然的将煜之关在了屋子里。
“你……”
“我……”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开口，却又同时噤声，诧异抬首，迎上了对方同样诧异的目光，一时僵在了原地，无言以对。
在觉察到成煜之丝毫没有开口的打算后，清颜微微叹了口气，“你……就打算一直站在那儿么？”
闻言，煜之不但没有看她，一阵慌乱后反而提步便打算往外走，清颜一愣攥了锦被，些微犹豫一把掀开便要下地。她才刚生产身子虚弱，自然而然跌在地上，一声轻呼，果然见煜之回头，忙垂首把这三分疼痛做成了七分，煜之已然一步上前把她抱在了怀里。
毫不犹豫的一把搂住煜之的脖颈，想要开口，却突然不知从何开口。
“你……先躺下吧，”煜之说着，小心翼翼的将清颜放在床榻上，拉过锦被顺势想要抽身，却被清颜的胳膊缚在颈上，这样暧昧的姿势，他只看到她满眼的小心翼翼，心中一软，平静道：“我不走。”
闻言，清颜只能松开了双手，从煜之闪躲的眼神中，她突然想起两人最初矛盾的根源，一切好坏从来不该在她掌握，犯错的那个，一直是她，适才心里的那些小心思，此时看来是那样恬不知耻，在锦被下握紧了拳头，她一字一句坚定地开口：“南诏军前那位一力主战的驸马，是我养母的长子，她深知皇上同你我三人间的瓜葛，所以……来自南诏军前所有关于我的消息，你都不要听。”说着顿了一顿，却终是再没开口。
“你……今后有何打算？”
“外公到哪，我和孩子……便去哪吧。”
“那孩子……陛下……”
闻言，清颜突然坚定地抬首看向煜之，“那是我的孩子，跟他没有丝毫关系！”
明明是一腔关怀，可这样久别重逢的两个人，却都不知从何开口，煜之犹豫的迈开步子，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你……不打算回……将军府了么？”
“我能回去么？即便我能回去，那孩子……”
“他自然也要回！”紧握了拳头，煜之坚定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孩子自然也是我成煜之的，如何，那将军府他便不能回？！”
一瞬间被喜悦淹没的清颜，愣怔着望向煜之，触及他眼中的坚定，心中感慨，无法言说。
“清颜，只要你愿意，我仍旧是我，要护你一世之心，始终未变！”
看着清颜不住的点头，他重重舒了口气。
往事如烟卿且看，无非情真抵痴缠。醒来沧桑少流连，凭栏一梦已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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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夫妻俩的私房话，自然不足为外人道，只是第二日清早起来苏辰烨极其雀跃的蹦跶到清颜房外时，看到鬼鬼祟祟（其实是小心翼翼不吵醒清颜）的成煜之自房内走出，衣衫不甚端正，登时一股护犊的怒火涌上头顶，一个抬脚便招呼到了大卫朝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屁股上，情形甚为激烈。
成煜之仗着武功才没栽个狗□，一回头看到怒目相向的苏辰烨，登时如情敌相见般分外眼红，加上屁股挨了一脚之仇打搅了一晚的浓情蜜意，十分之恼火，回身攥着苏辰烨的衣服袖子抢占先机便往远处走去。
“苏公子，君子坦荡荡，怎能如小人般动手动脚，着实有伤大雅。”成煜之迷迷糊糊扯着苏辰烨走进了假山间的小亭里，十分文雅的开口指责。
“成将军，夜闯女子闺阁，可君子？可能登大雅？”
“咳……我与清颜乃太后赐婚三书六礼皆成的夫妻，同宿一处，有何不妥？”
“啊？”苏辰烨一个踉跄险些栽倒，他突然想起，清颜早就嫁给了这个将军大人，并且还给他生了孩子，夫妻俩同住一屋……似乎没什么不妥。可哪有老婆刚生了孩子便睡一起的，这也太不体贴了吧！想到这儿，苏辰烨又有了底气，“哪有你这样猴急的夫君，前面你跟那个女人卿卿我我的事儿，清颜还没让我跟你算呢！”只是慌乱间，忘了故作文气。
“哪个女人？”
“就你军营里拦路的那个女人！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老婆生孩子妾室领进门，将军大人战事当前还真是忙啊！”
成煜之一愣，转念想起军营里只有那个任性的梁大小姐，不觉一头黑线，却疑惑苏辰烨如何见过梁彩碧，便低声问道：“苏兄，曾到过阵前？那清颜的信是苏兄送的？”
“不然呢，我不辞劳苦去了军营，没见到你不说，还被那位将军新宠抢白一通，知道将军你贵人事忙，不敢打扰这才先回来了。”
新宠？成煜之突然觉得，自己脑子似乎不够用了，他正打算开口询问，苏辰烨却抢先道：“看，新宠来了，你要是敢对不起清颜，看我不把你老婆拐走！”说罢刚想离开，却被梁彩碧一鞭子抽过来，险险躲开还没站稳身子，梁彩碧已然走到了跟前。只是成煜之震惊之余，突然发现，梁彩碧的目标，似乎不是自己，忙十分委婉的后退了两步，在侧旁观。
“淫贼，可让本小姐抓到你了！”
淫贼？将军侧目，暗想说得是苏大公子。
“本公子是采花贼，可你这样的姑娘……公子我确实没心采啊！”说着，目光极其明显的扫了一眼梁彩碧不甚丰满的胸部。
被两个男人这样看，梁彩碧登时小脸通红，扬起鞭子便胡乱抽起来。成煜之一边看热闹看得正起劲儿，想着这个老跟在清颜身边的苏辰烨不知对清颜是何居心，可梁彩碧跟他撮合到一起，不管这两个人在军营里发生了什么，至少他和清颜能安心过日子，这样就好。
想着想着，嘴角不能掩饰的扬起一抹笑容，看向苏辰烨的目光，也尽是死道友好过死贫道的落井下石啊！
这边噼里啪啦鞭子摔得正热火，那边听到婆婆一声惊呼，继而是低沉有力的怒喝，让这边的热闹暂时告一段落，三个人看到在白骆凡护持下抱着孩子走过来的婆婆，一脸不悦的瞪着三个人，生生将表情各异的他们都瞪成了羞答答的大姑娘垂首侍立。
“大清早的在这儿胡闹什么，都多大的人了还没大没小的，不知轻重！”婆婆一番教育，三个人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附和，暗自却腹诽一片。
成煜之看到婆婆的脚步停在自己面前，不觉暗自落了滴冷汗，他跟清颜之前因孩子闹别扭的事儿，婆婆和外公一清二楚，就算现在两人没事儿了，可在长辈那里，他的罪名看来可是不小啊，越想，心里越是没底儿了。
“煜之，”恩，还是从前的亲昵称呼，不算太坏，“清颜身子可有不适？等会儿把孩子抱去给她喂，奶娘的事儿，先时倒是疏忽了……”
煜之一愣，顺着婆婆若有所思的话头往下想，心中一暖，眼角扫过一边看热闹的梁彩碧苏辰烨二人，却是抬首十分坚定地看向婆婆，抬手便去接孩子。只是这手伸得虽然直，可像两根筷子似的杵在那儿，着实不像是要抱孩子的。
折腾了一会儿婆婆看着煜之几乎不打弯的两条胳膊，终于在夫君的帮助下，认识到眼前这年轻人，并不如自家相公当年那般无师自通，他不会抱孩子，还十分紧张，瞧那汗，都渗出来了。于是婆婆无奈的摇了摇头，吩咐煜之跟她去看清颜，飘忽的目光扫过苏辰烨和梁彩碧两人。
不等婆婆开口，梁彩碧突然左移一步十分熟稔的挽住苏辰烨的胳膊，抬手坚定道：“婆婆，我对这栗川熟，我回家找娘帮忙找奶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