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苏念-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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桀风点点头。
“那巽乙天尊炼了三千八百年方得此珠，你如何得来？”清漪道。
“是红萝得的。”桀风只道。
“红萝？是谁？”清漪奇道。
忽闻一个声音道：“是我。”
红萝已走进院来。
清漪见了她，倒吃了一惊。
自柳默身死之日，这还是第一次见她。
柳默亦惊望着她，移至清漪身前，警惕地望着她。
“我不是来打架的。”红萝笑着摆摆手，对柳默道：“算我不对，这颗三朝阳，就当我赔罪了。”
柳默清漪皆不明所以，仍紧望着她。
“你既收了我的玉珠，可得守信啊。”红萝侧头对桀风道。
“我何曾说过什么。”桀风冷声道。
“难道白便宜你了？”红萝一时语塞，摇摇头又道：“那你究竟要我做什么，才肯教我？”
“我为何非得教你？”桀风道。
“因为我想学啊。”红萝道。
“与我何干。”桀风只轻哼道。
红萝凑近他，笑道：“我还住原来的地方。”
忽想到什么，道：“得去看看那儿如何了。”
转头又对柳默清漪道：“我住明溪林内，有空常来啊。”
说着，出了院门，自去了。
看她走远，清漪对桀风笑道：“看来、你有麻烦了。”
桀风望望她，道：“今日可有什么事吗？我帮你做一些。”
“并无何事，只在家中做些家务事罢了。”清漪道。
“我回明溪，有事叫我。”桀风点点头道。
与清漪辞过，转下山崖，回转明溪。
清漪望着手中玉珠，对柳默展开笑颜，道：“今日是十一，三日后可一试。”
柳默对她微笑着点点头。
清漪将玉珠收入怀中，忽碰到一物，取出一个金环，望了一回，对柳默道：“不知这金环的秘密究竟在何处。”
“便随它去吧，娘子别再费神了。”柳默柔声道。
清漪便点点头，仍将金环收好。
桀风修炼时，红萝常在旁看着，桀风亦不理会她。
忽有一日，红萝道：“为何你几十年来，只修这几招？”
桀风并不答言。
“你、可有什么仇家？要以这几招对付他？”红萝道。
桀风亦不回答，一时练罢，自收了身法，回转居所。
红萝跟在他身后，又道：“怎从不见你出去捕猎？你这些奇兽都是哪里来的？”
桀风只是往前走，忽回头对她道：“你每日跟着我，不烦吗？”
红萝摊开双手，道：“本来是不烦的，可你每日只是练功，又不去捕猎奇兽，是有点烦了。”
桀风便不再言语，自往前走去。
次日，红萝又至。
“不是烦了吗？还来做什么？”桀风道。
“反正我也没事啊。”红萝笑道，盯着他望一回，又道：“看你总比看那些不会走、不会动的石头、树干好。”
桀风常见她晚间修行，知她白日无事，便不再理会她，仍自行修炼。
离那百年之劫的时日越来越近，多年寻访并无一丝线索。
清漪也悄悄地长将那个金环拿在手中翻看，只是仍然毫无头绪。
虽自己的阵法剑术长足大进，然而对于那雷霆之威而言，恐怕亦不过是微末之技罢了。
清漪常常望着柳默发呆，眉间忧思日益深重。
柳默常和言宽慰，只是亦知她病根难去。
自己若果然捱不过时，便与她永无相见之日了。
思及她那时情状，心中亦常悲楚。
他此时既无身体，自然亦无法力，过这雷霆之劫全无凭仗。
亦不知这劫之所解为何，这一百年间，二人四处寻访，却未曾寻得一点头绪，如今只能静待那一个已决定的结局。
秦氏与唐素秀皆已不在，柳直与柳安皆已娶妻成家、改名换姓做些小本买卖，亦能维持一家安乐。
二人已经很久未曾去探望了，有时去了，亦只是悄悄看一回，见各人皆平安，便安心回转。
岁月夹杂着无限忧思与欢悦、留恋与悲伤就这么汤汤而去。
当西风再起，将肃杀的寒气再次送回苍翠幽深的青罗峰，流霜林中那株舒展的绛石苏飘落了两片枯叶。
四季常青的三生草仍如百年前一般青翠，经冬不凋的两盆鹤红花亦在寒风中伸展着一树碧绿。
月逢十五，柳默魂身归一，圆月之下，与清漪同坐院中，双笛合鸣，吹着一曲《长相思》。
一曲罢了，柳默将清漪轻轻揽过，共望着无垠夜空中一轮清月，一时默默无语。
稍时，柳默柔声道：“我有件东西，送与娘子。”
“是什么？”清漪亦轻声道。
柳默起身将她拉起，一同进至屋内，来至案前，取了纸墨，望着清漪微微笑了笑，落笔运毫，不一时画得一幅。
清漪在旁看他，画的却是两人相偎而坐，衣着发式、眉眼神情，正是方才院中情形。
柳默望望她，又运笔细细画来，将院中花草、桌凳、身后木屋皆跃然纸上，毫无一丝偏误，他只低头凝神画来，并未抬头看过一眼，想这院中屋内一切皆已深深刻在他脑海胸中。
清漪在旁静静为他研墨，望着他一笔一划，将他心中所念之处细细描绘在这张薄薄的宣纸之上。
柳默画完最后一笔，抬头对清漪微微笑道：“娘子，来。”
将清漪拉至身前，将笔与她握着，自己轻握她手，道：“我已画完，娘子来给它取个好名吧。”
清漪回头望望他，低眉思忖一回，轻声道：“就题‘霜月长同’吧。”
柳默微微点头，柔声道：“好。”
握着她手，缓缓写下“霜月长同”四字。
又写下几行字来：“长离长相伴，无言无别离。霜月无尽时，相思常在侧。”
清漪见他写罢，自运笔写下：“锦水梅无边，淇水长涟涟。清流汤汤意，相思无绝期。”
柳默自身后将她轻轻拥住，半晌方柔声道：“明日墨干，将它与那幅梅花挂在一处，可好吗？”
清漪微微点头，轻声道：“自然好。”
柳默坐于案前，将清漪拥入怀中，两人心下自有千言万语，此时却又默默无言。
窗外寒凉初透，却有一人立于崖边树下静静望着窗内剪影。
一个红影飘来，道：“人家夫妻自卿卿我我，你在这儿，不太合适吧？”
桀风冷眼看她，忽道：“他若过不得这一劫，你亦要死在这里！”
“什么劫？”红萝奇道。
“百年雷霆之劫！”桀风道。
红萝更是奇怪，道：“他不是自终忆城回来的吗？”
“恰巧不是！”桀风只哼道，亦不再言语，掉头转下山崖。
红萝在后‘咦’了一声，又道：“你先说说清楚……”
桀风却已在数丈之外。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六章 百年雷霆断魂夜 神销山中殒命时（上）
初秋之时，秋意清浅。
然而这几日的青罗峰风声喑哑、萧然肃杀，时时云暗日寒，已开始酝酿着一场浩大的神威。
红萝早早来至修行之处，等候多时，却并不见桀风身影。
回至明溪，在桀风居处外叫他，亦无人应答。
进得洞内，物事如常，只是毫无人影。
在明溪寻人不见，又至流霜林寻一回。
清漪只在院中呆坐，望着篱前的鹤红花发呆。
见红萝有问，只道亦不知他何在。
“桀风为何说他要过雷霆之劫？”红萝对清漪道。
清漪陡闻她此问，只默然望她一眼，并不答言。
柳默在清漪身后对红萝皱着眉摇摇头，示意她勿要再提及此事。
“不说便罢了，我走了。”红萝便也道。
自往别处去寻。
清漪默然一时，缓声对柳默道：“从前亦是这样景象，只怕就在这几日了。”
柳默听她言及此事，沉吟一回，轻声唤她道：“娘子……”
顿得片时，方又缓缓道：“娘子、若是、若是我……”
清漪忽抬眼望着他，微微笑道：“若是你过不得，我自与你同去……”
柳默默然片刻，叹道：“娘子、你数百年修行不易，我只望你能好好的……”
“我数百年修行所为何来？便是化灰成烟，我们只在一处便好了。”清漪仍微笑道。
柳默直望着她，将她轻轻拥住，哑声道：“是我连累了你……”
“若非为我，你怎会有此一劫。”清漪轻声叹道，“我早已说过，定会陪你共受那雷霆之威，岂能食言？”
又叹道：“若要我孤身在这青罗峰中想你念你，不如与你同去，便是一寸青灰，亦与你化在一处，永不分离……”
柳默只觉眼中泪下，却又并无一滴眼泪，点点头，哑声道：“好、你我同弃了这红尘万丈，便再无身体、意识，亦永不忘相思之意……”
清漪亦对他微笑着点点头，眼中泪花闪烁，却不曾落下。
三日后，夜方二更，果然风卷如狂，电闪雷鸣。
清漪与柳默静坐屋中。
“相公，只怕就在今日了，我这仙灵防壁或可一试，你不可远离了我。”清漪对柳默道。
“娘子……”柳默柔声唤她道，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只道：“多加小心。”
两人在屋中严阵以待，忽见一个红影飘进屋内，见只他二人在此，道：“桀风呢？”
“并不曾来。”清漪道。
“怎地今日亦不回转？”红萝皱眉道。
“他尚未回明溪吗？”清漪奇道。
“已三日未归。”红萝道。
清漪思忖一回，道：“他从前四处寻访灵兽，亦常月余不归，你不必忧心。”
“何曾忧心来，不过随便问问罢了，”红萝笑道，“既不在，我走了。”
说着便出门而去。
忽见青思急急飞入，初时只当它亦惧这雷霆之势，那青思又飞出屋去，见清漪柳默皆未跟出，又忙飞回，在屋内急急飞转，鸣声切切，清漪心中大惊，难道是桀风又在何处有难？
此时柳默情势亦是危急，不知如何是好。
“青思告急，必是桀风有难，娘子先去救他要紧！”柳默对清漪道。
“那、相公你……”清漪惊道。
“你我夫妻，多承他恩情，他今日有难，怎可不顾。”柳默道，又叹道：“可惜柳默今日不过一缕幽魂，只能烦劳娘子……”
青思在屋内直打着转，鸣声更急。
清漪立起身来，奔出门去，又止住身形，回头望着柳默，又望望门外急急盘旋的青思。
忽瞥见一抹红影，忙大声喊道：“红萝！快回来！”
只闻红萝的声音远远地淡淡道：“今日便是雷霆之劫。虽然是我杀了他，不过这雷霆之威，我亦无能为力……”
“相公，快跟我来！”清漪回身对柳默道。
柳默便跟出。
清漪向前疾奔，转过崖下，见红萝在前方，急急喊道：“青思示警、桀风不知在何处有难，你快乘了青思去助他！”
只见红影几个起落，向她处回至。
“你说什么？”红萝道。
“桀风不知在何处有难，你可去助他吗？”清漪道。
柳默亦立于清漪身侧，急望着她。
红萝转了转眼，只道：“他那般厉害，我何能助得。你们还是先顾好你们自己吧。”
“他若有难，必是在何处与凶猛之兽为战，此次之物，怕极为难与……”清漪道。
“他在何处？”红萝沉声道。
“你乘了青思，它自会带你去！”清漪道。
又自袖中取出万花养神丹、凝华散、芳秀散的瓶子，一并交予她，道：“万花养神丹内服有奇效、外伤重时撒以凝华散救之、外伤轻时芳秀散即可，你快去吧！”
红萝接瓶在手，青思已化作鲲鹏大小，红萝便乘上青思，青思穿过轰雷闪电，疾飞而去，不一时便消失了踪影。
不知桀风此时是何情状，红萝此去可否化得他此劫，清漪自是忧心难已。
忽见一道闪电迎头劈来，清漪大惊，忙张开仙灵防壁，一道紫色壁垒将自己与柳默罩于其中。
那闪电劈至障壁之上，障壁剧烈地抖动，约一盏茶的功夫方才停下。
方才静得一时，又一道闪电自天而降，狠狠劈向紫色壁垒，清漪静坐于地，运足法力抵挡。
这一百年心无旁骛，随雪爷爷专心修炼，颇有所成，这仙灵防壁之威比之当日在柳府自是又强得许多，只是这雷霆之威并非等闲，今日只怕是凶多吉少。
且说红萝乘了青思，一路疾飞，约半个时辰，来至一处幽山。
此处倒无风雨，一轮残月悬于天边，清辉如银。
红萝在青思之上，已见一头深蓝巨兽口中喷出数道白光，凌厉无比。
细看那深蓝巨兽，长须却小耳，巨身长尾，比之千年古木更是高大，一张巨口吞山纳海。
再看白光所指之处，桀风正飞身闪避开来。
青焰手中十尺铁棒抡开来，劲风凌厉，直击向深蓝巨兽，那巨兽却只伸手挡开。
勾腾、禳麒在旁瞅准时机，勾腾巨力扑咬，禳麒以三尺光剑刺向深蓝巨兽头部。
一场激战就在眼前。
红萝在上细看一回，那深蓝巨兽只怕已有上千年修为，巨猛难当，确是难得的奇兽！
再看桀风折扇展开，迎风晃来，已化为遮天巨扇，扇中数千利刃飞出，正是这百年所练几招中的一式。
原来他是专要擒这深蓝巨兽！
那巨兽亦不闪避，锋利的刀锋卷着疾风皆打在它浑身上下，它却毫发无损！
想它那身皮，甚是坚韧难破！
桀风将巨扇合拢收起，再展开时，千刃一线，向深蓝巨兽左眼飞去。
巨兽抬手挡去。
利刃忽然另分出一线，击向巨兽右眼。
那巨兽却降头侧过，避开飞来利刃。
红萝当下跳下青思，血红镰刀直劈向深蓝巨兽左眼。
那巨兽忽见她攻来，只将左臂轻抬，挡开她锋利的镰刀，并未见一丝伤痕。
桀风见了她，喝道：“你来做什么？”
“你终于出手了，也该告诉我一声，我可等了好久了！”红萝笑道。
“快走！”桀风厉声道。
“好不容易有得看，我哪舍得走。”红萝道。
桀风尚待再言，那深蓝巨兽光剑又至，其威力比之禳麒之剑强了何止十倍，桀风忙闪身避开。
这百年修炼，身法亦大有增进，只是这巨兽甚是凶猛，又似刀剑难入，实难伤它。
红萝近看桀风，方见他身上已有多处伤痕，血迹斑斑，面容疲惫。
再细看他后背上已然中了一击，皮肉绽出，鲜血淋漓，想那一击躲过时定是惊险万分。
青焰、勾腾、禳麒亦是疲累气喘，想已激战多时。
红萝绕至他身后，取出凝华散，洒向他背后伤处。
凝华散不时便奏效，血已止住。
红萝腰间拉下鲜红锦缎，抖将开来，跃身其上，唤出焚原，一窜曼珠连锦卷向深蓝巨兽。
那巨兽身上忽然闪出一圈浅蓝光芒，将团团烈焰隔绝在外。
“这、这是……？”红萝惊异不已，片时点头叹道：“原来竟是为了这个东西。”
那深蓝巨兽口中数道白光又已击出，白光出口，分作两路，同时扫向桀风并红萝。
红萝驾了锦缎飘开，桀风亦闪身避开，对红萝道：“你不走，那可别死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