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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最婵娟-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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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梁鸿让人去抓苏落,做梦没有想到中间会被郑氏堵截,他百般等不到,才寻来后宅的这个小客厅,他知道郑氏的功夫传承其娘家,其父郑老爷子想当年是闻名塞上的铁拳佬,若非因为他厉害,父母怎会让自己娶了相貌平平的郑氏,眼下郑氏的这一藤条若是落在苏落背上,这丫头不死也得重伤,他悔恨交加,若非自己那腌?的私心作祟,苏落怎能被抓住,怎能受如此重型,他夺下郑氏手里的藤条,咔吧!折为两截,逼视郑氏。

“打死她,儿子怎么办?你是想让儿子继续病重?”

郑氏猛然醒悟似的,这个苏落关系到儿子的性命,据徐娘讲,卓文已经能够坐起,并嚷嚷着要见未来的媳妇,苏落伤了残了,会不会影响到儿子的身体?这样一想,她急忙道:“老爷,我下手知道轻重,这丫头居然敢逃跑,若不惩治,此后我何以管理其他人。”

谷梁鸿把手中断藤掷在郑氏脚下,愤愤道:“她不是其他人,她是你的儿媳,是谷梁家未来的掌门夫人,若你真想为谷梁家为儿子好,就该多花心思教她如何管家理财,卓文即使病好,性情也太过柔弱,此后等你我把这份家业交给他们两个的时候,操心的势必是她,不是卓文。”

谷梁鸿一番巧辩,让郑氏后悔不及,原来老爷是为了儿子着想,并非徐娘说的他和苏落之间或许有私情,遂让徐娘扶起苏落,又让大家皆散开。

苏落推开徐娘的手,慢慢转头看了眼谷梁鸿,眼角噙着泪,谷梁鸿不经意的一个扫视,目光碰撞目光,她含了半天的泪终于如洪水倾泻,然后捂着心口冲出门去,逃回自己房里。

谷梁鸿艰难的呼出一口气,感觉苏落的目光就像一把吹毛立断的匕首,刺入自己心口,疼的难忍,他拔步出门,刚好碰到过来的张初五等几个如夫人,这样的闹,府里人都已经知道。

他路过张初五身边,顺手一塞,张初五低眉去看,是一个精致的小瓶子,急忙装着冷,把双手抄入袖子里隐藏起来,然后寻了个无人之地看看,是金疮药,她已经听说苏落被处罚,当然明白谷梁鸿之意,掉头往苏落房间而去。

??

此后的苏落,执拗的性格收敛了很多,既然选择留下,也知道在这个家与郑氏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学得乖了,见了郑氏会主动喊一声大娘,虽然还是敬而远之。

此间谷梁卓文的病越来越渐强,居然可以下床走几步,在谷梁家,这仿佛多少世纪前人类的老祖宗学会直立行走一般的兴奋,郑氏为此吃斋念佛数日,感谢老天感谢佛菩萨的同时也还有良心的感谢苏落,心里奇怪这小妮子果然非同凡响,真真是儿子的福星,于此也就对苏落态度转好,就像谷梁鸿说的,此后这份家业要交到儿子手里,而卓文即使病好了也是个怯弱之人,需要苏落来帮衬,就像自己帮衬谷梁鸿一样,想想这个苏落此后要代替自己照顾儿子,也能给自己生下孙子,她对苏落的敌意渐渐消失。

苏落开始同郑氏学习如何打理一个几百人的家,学习如何管理几十家店铺的账簿,她聪明,很多事情一学就会,不会也装会,想着反正现在郑氏决计不会把这个家交给她管,装着聪明绝顶无所不能,让郑氏对她另眼相看,博取自己的安然。

她心中却有一个执念,按规矩和谷梁卓文圆房要在两年后,她要为自己心爱的男人守候两年,倘若两年后无法摆脱这一切,哪怕破罐子破摔的嫁给谷梁卓文,至少还有满满的两年美好回忆供自己余生来消遣,或是质本洁来还洁去的自杀,这两年的故事就是线索,是自己来世和心爱之人再次相逢的凭据。

同在一个屋檐下,苏落和谷梁鸿见面并非易事,谷梁鸿日日忙碌,仅那一次聚餐,此后各人都在自己房里吃饭,但苏落坚信人长久、共婵娟,有爱的两个人,能同处一方天空下已是幸运之至,能够同处一个屋檐下,更是幸运中的幸运。

郑氏给她配备了几个丫鬟婆子,做饭的洗衣的化妆的铺床的,非常齐全,贴身伺候的名为春好,是个和苏落差不多年纪,时而机灵间歇冒傻气的一个丫头。

这一晚苏落洗漱之后却睡不着,拉着春好倚着门框赏月,心事纷至沓来,出口感叹:“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春好目不识丁,但不代表不喜欢文学,古老的《格萨尔王传》也是众多游吟歌手传唱下来的,很多文学形象和民间形象是相辅相成的,比如春好就会这首“傻小子坐门墩,哭着喊着要媳妇”,还有“花喜鹊尾巴长,有了媳妇忘了娘”。

所以,春好应该算个文学青年,听苏落吟咏出一句比“傻小子坐门墩”有内涵的诗歌,立即问:“姑娘,婵娟是什么东西?”

鉴于苏落几次发狠的要求,府里的下人都唤她姑娘,少夫人之称呼也就在郑氏面前汇报情况时才叫。

苏落手指天上:“喏,婵娟就是月亮。”

春好不明所以,“月亮就是月亮,为何非得改了名字,可以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月亮嘛。”

她说完,砸吧下嘴,感觉自己的修正还不如某人的篡改好听,于是道:“还是婵娟吧。”

苏落自认为文学素养比春好略高一筹,师兄师姐们的那些手抄本不是仅有风花雪月,也有诗词歌赋,故事里很多书生都是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样绯艳的句子来哄骗那些小姐,然后翻过她们的墙,继而上了她们的床,于是苏落耐心的解释:“比如我们过年祭祖得穿礼服,睡觉得穿中衣,同样的语言不是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说的。”

从婵娟到祭祖到睡觉,一场闲聊突然显现出明确的主题,主仆两个来了兴致,索性站到院子里,嗅着红柳萌发的气息,开始研究有关月亮为何叫婵娟的问题,根源已经追溯不清,但也知道月亮还叫金轮、玉盘、银钩、桂宫、望舒等等。

春好无限憧憬道:“我还是觉得婵娟好听,月亮这样美,就像姑娘你这样美,此后但凡提到月亮,就叫婵娟。”

苏落呵呵一笑,吟道:“今晚的婵娟真圆啊。”

春好捏捏自己耳朵,感觉这句话入耳时有点卡:“哦,也别扭。”

苏落搂过她:“所以吗,什么时候说什么话,该叫月亮时叫月亮,该叫婵娟时叫婵娟。”

春好对苏落的才华佩服得五体投地,讨好的吹捧一番,忽然有琴声隐隐传来,悠悠扬扬,柔柔慢慢,被夜色过滤,再经过月色洗濯,进入苏落的耳朵,恍如天籁。

“是老爷在抚琴。”春好不假思索道。

苏落灵台突震,蓦然看向她,“大、大叔,他会抚琴?”

春好嗯了声:“不仅会抚琴,箫、火必思、马头琴、埙都会呢,只是老爷好久没有弹啊吹啊。”

苏落咬着嘴唇,冥想那个人抚琴必然也是极端的风度翩翩,按耐不住蠢蠢的春心,道:“春好,我们去偷偷看看。”

春好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老爷会骂的。”

苏落拍拍胸脯,很担当的样子,“有我呢,别怕,我们只是偷偷看看。”

春好实成,却也知道谷梁鸿对苏落非常溺爱,府里都传遍了,她捎带听到而已,于是点头,偕同苏落,两个小姑娘循声而去,过了后宅在中堂西边有个宅子,这里是谷梁鸿的书房,琴声就是从此处传出。

来到小院的月亮门处,苏落和春好趴在门口静听,墨宗之人,无一不懂音律舞蹈,客人三教九流,任务五花八门,所以,墨宗弟子必须是全才,什么音律舞蹈占卜绘画辞赋等等,都有所涉猎,而苏落最拿手的就是笛子,只是来凉州时没有携带,此时被谷梁鸿的琴声撩拨得技痒,转头看看,身边有棵树,她过去摘下一枚枯叶,和着琴声吹奏起来。

屋内的谷梁鸿正抚琴于案,案头的香炉里青烟袅袅,他微闭双目,脑海里都是和苏落策马飞奔的场景,沉吟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忽然发现自己不该再想起那些往事,猛然睁大眼睛,心思混乱,手下出错,咔!断了一根琴弦,他呆呆的望着琴弦,无奈的叹口气,耳边就响起了一阵动听的乐声,只是猜不出是什么,不像笛子不像箫声,来自窗外,他信步而出,外面的乐声已经戛然而止,等他追出院子,发现匆匆逃跑的苏落和春好。

“站住!”他喝道。

苏落拉着春好仰头望天,装着赏月,“今晚的婵娟真圆啊!”

谷梁鸿怔住:“……”随之也举头看天,再低头时,苏落和春好已经不见踪影,他左右的找,二夫人筱兰薇迎面走来,一枚树叶飘飘忽忽就落在她肩头,谷梁鸿拈了下,听闻有人能用树叶吹奏乐曲,不知甚懂音律的二夫人会不会,是以问:“适才,是你吹奏?”

筱兰薇稍微停顿下,眼珠转转,点头道:“是。”

谷梁鸿面上一喜,拦腰搂住筱兰薇,“今晚陪我。”

筱兰薇偎依过去,腻腻的叫了声:“是,夫君。”

躲在暗处的苏落心在一瓣瓣凋零,愤愤然,我不快乐,你们也别想快活,想比翼双飞,非得破坏你们的好事不可。

 009章 私奔

筱兰薇今晚来找谷梁鸿,不过是同往常一样,炖一盅燕窝,沏一壶蒙顶,绘一幅拙劣的画,谱一曲不成调的歌,以诸多借口接近谷梁鸿罢了。

他二人年轻时情投意合,花前月下后谷梁鸿被父母逼着娶了郑氏,筱兰薇也不计较名分,甘愿做谷梁鸿的妾侍,把谷梁鸿感动得以正式夫人的礼仪把她娶进门时,才发现这个女人粉丝特多,成亲当日竟然还有一个男人为他殉情,另外两个男人拦着花轿痛哭流涕,其他三个男人掩面长叹,无数个男人依依不舍,且都有理有据的指着筱兰薇曾和他们的关系非常亲密,后花园也约了闺房也进了罗帐也钻了。

人已经娶进门,谷梁鸿惩罚她的方式就是,她不仅仅没有洞房花烛夜,剩下的许多年也是独守空房。

“你可以和离。”谷梁鸿告诉筱兰薇。

“我绝不!”筱兰薇咬牙切齿,她是真爱谷梁鸿的,因为貌美,被诸多男子追慕,今个他一首情诗,明个他一首情歌,送首饰的送首饰,送衣服的送衣服,得意忘形下,成为名符其实的大众情人。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筱兰薇只取一瓢的同时,不忘四处浮游,以至于溺于感情。

今晚她写了几个字过来请谷梁鸿斧正,醉翁之意不在酒,字的好坏她也没有计较,字只是一个媒介,她于此才能见到谷梁鸿,熟料想谷梁鸿却让她陪伴,当下喜不自胜,两个人携手进了书房。

谷梁鸿如此一举,其实是知道苏落在暗处藏着,想她并不能这么快的就跑远,和筱兰薇卿卿我我,是给苏落看,他也明白这丫头对他情意非常,怎奈命运捉弄,现在两个人是翁媳关系,苏落年轻把持不住,自己却已经三十多岁,人到中年,行事当然有分寸,他故意和筱兰薇亲热,是为了让苏落死心,虽然,他的心或许痛的不比苏落轻。

适得其反,苏落非但没有死心,更激起了斗志,嘴里骂着老不正经,喊春好回去。

春好不甚明了,却又追求甚解:“姑娘,谁老不正经?”

苏落胡乱用手一指:“他。”

春好噔的站住,看苏落手指的方向分明是后面的马厩,马厩旁边有一间房,那里住着谷梁鸿心爱的飞将,此骆驼跟随谷梁鸿多年,她琢磨下,恍然大悟道:“那匹骆驼!”

那匹骆驼?那匹骆驼老不正经?苏落哈哈笑出,正愁不知如何破坏谷梁鸿和筱兰薇的好事,突然受了启发,恍然大悟似的,直奔马厩。

春好颠着小跑追着问:“可是飞将孤身一人,并无伴侣,如何就老不正经了?难不成姑娘你看见那匹骆驼和我们府里的马眉来眼去吗?总不至于勾搭成奸吧?生下的娃岂不是杂种?”

她呱呱的不停聒噪,苏落不理,直接来到谷梁家的马厩,马厩旁是一间华丽的独屋,那是骆驼飞将的卧房。

“姑娘,你要作何?”春好贼眉鼠眼的四下瞅,幸好看护飞将的马夫不知是去泡妞还是去泡酒还是去泡茶还是去撒泡尿,总之不在,否则被马夫看见,她们大晚上的对着飞将虎视眈眈并馋涎欲滴,没偷也有做贼的嫌疑。

作何?苏落冷冷的一笑,左右看看没人,推了推门居然开着,真是天赐良机,她刚解开飞将,那个被春好想象成泡妞泡酒泡茶撒泡尿的马夫转了回来,手里的簸箕放着很多沙蒿,这是骆驼爱吃的饲料,他只看见苏落和春好的背影,喝问:“谁?”

苏落做贼心虚,下了一大跳,本以为春好在身后守着,没想到突然出现个男人,还这样大声疾呼,吓得抚摸心口,半天才能开口说话,“是我,带飞将遛遛。”

那马夫见是少奶奶,有点为难,首先谷梁鸿规定,飞将除了他之外,任何人不能动,但马夫又不敢阻拦苏落,于是道:“此事,老爷知道吗?”

苏落满不在乎的:“不知道,你去问吧。”

那马夫傻了吧唧的真去问谷梁鸿,打听到老爷在书房,一路狂奔,至门口高喊:“老爷,少奶奶要带走飞将!”

书房内,正是这样一种场景,筱兰薇酥胸半露,坐在谷梁鸿腿上,两个人眼睛看着眼睛,一场疾风暴雨就要来临似的。

谷梁鸿一句“今晚陪我”,让筱兰薇喜不自胜,进了书房却被他撂在一边,他自己竟然去埋头理账,所谓陪着,不过是陪着他查账。

案头,纱灯暧暧之光映着谷梁鸿棱角分明的侧脸,笔墨纸砚闲置,七弦琴哑了嗓子,唯有哗啦哗啦之声,那是谷梁鸿一页一页的翻着账簿,不再对筱兰薇说一句话。

幸福不是等来的,筱兰薇深谙此理,你被动我就主动,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她过去伸出食指在谷梁鸿侧脸上揩了下,极尽挑逗。

谷梁鸿不动亦不吱声,继续翻看他的账簿,薄薄几十页,他翻过来翻过去,不知是想倒背如流,还是想鸡蛋里挑骨头,总之看的非常仔细,近乎苛刻。

筱兰薇捏了捏他的耳朵,把嘴巴靠近他的脸,噗的吹了口气,人美,呼吸都是这么香腻,谷梁鸿心头一颤,猛然转身一把握住她圆润的下巴,眼中放光,正值壮年,不残不废,当然有情欲。

筱兰薇就等着被他的熊熊烈火燃烧,哪怕烧成灰烬,谁知谷梁鸿却又慢慢松了手,淡淡道:“不要打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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