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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丫头换心-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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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道连接着一条河道,她叫绿宛早已备了小船停在那里,上了船顺流而下,直达京郊。

正值夏天,河岸满是碧野花香,随着河风吹入鼻息心旷神怡。

苏巳巳觉得此刻不像在逃亡,而像是与贺珩的另一次新婚之旅。

阳光很明亮,映耀在她脸上,她微眯起双眼,忽然一阵恍惚。仿佛这并非现实,而是梦境。

一切进行得太过顺利,她有些担心,总感到上苍不会让他们就此相守下去。

如此想着,她不禁打个寒颤。

贺珩仿佛察觉了她的担忧,宽慰般对她一笑,而后腾出一只划桨的手来,大掌覆住她的柔荑。

就像有一股勇气流入心田,她稍稍心静。

“我们要去哪里?”她抬眉问。

“郊外有一个叫平镇的地方,”贺珩回答道:“就快到了,爹爹会在那里等我们。”

“等我们?”贺世勋怎会知道他们已经逃出宫了?

“我早就对爹爹说了,这次入宫一定把你接出来,让他先带人在平镇等咱们,而后一起到西北去。”贺珩解释。“咱们远离京城,远离这些是非风雨,隐姓埋名重新来过。”

父亲终于明白自己终究不是皇上的对手,在他派密探回将军府和父亲传达宫中的情形后,总算同意他的安排,准备解甲归田避开此祸。

“可是……”原来他未入宫前就知定有险情,把一切都安排了,“万一没那条秘道,咱们如何出去?”

“我自幼在宫里长大,做伴读的时候也结交了不少护卫太监,”贺珩自信满满,“重金之下,必有人助。”

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他,一切运筹帷幄,胸有成竹,一改从前的谦和低从,呈现王者姿态。

这样的他才堪称将门虎子。

她真佩服这么多年来,他掩饰得这么好,得有多少耐心与隐忍,才换来如此伪装。

渐渐的,小船离码头近了,苏巳巳一眼便看到贺世勋已经站在岸边。

她一向有点怕这位公公,嫁入将军府后,与对方说的话也没超过十句,当下心中又开始紧张,手心发汗。

贺世勋真会同意带她去西北?毕竟她是玉惑帝姬,他们就不担心她是睦帝派来的细作?

“来,扶着我。”贺珩搁下桨跃至水边,生怕她踱步困难,立刻伸出一只手。

苏巳巳被他搀着,身子微颤来到公公面前。

一时间,她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垂下眉。

“帝姬一路辛苦了……”倒是贺世勋先向她开了口,“听闻帝姬有孕,贺氏满门感激帝姬替贺家开枝散叶,亦要感谢帝姬冒险带着珩儿出宫。”

她心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随即一片感动,“公公切勿言重,身为贺家儿媳,此乃本份。”

“一家人还这么客气,”贺珩从旁笑道:“倒教我不知该说什么了。”

“那就不说了。”贺世勋亦呵呵笑起来,“是我这老头子唠叨了,趁着天色尚早,咱们赶路吧。”

苏巳巳一颗心终于落地,她望向贺珩,对方亦莞尔一笑瞧着她。

“赶路?”忽然一个声音自身后传来,“的确还早了点儿。”

四下一片死寂,苏巳巳感到自己在顷刻间失去了心跳,愕然回眸间,一抹熟悉的身影立在一艘船舷之上。

那艘船之前不知从哪条支道划出来的,一直跟着他们,众人皆以为那只是镇上某位乡绅出游,因为船上仆从的衣着如此朴素。

然而,危险往往就在不起眼的地方忽然冒出来,让人始料未及。

只见赵阕宇盈盈笑着,迈过码头。

他……是如何发现他们的行踪的?而且如此准确无误,从容不迫……

苏巳巳觉得自己全身都僵了,四肢霎时冰凉。

“皇妹,为兄来接你回宫……”他淡淡笑道:“你擅自离家,怎么也不跟为兄打声招呼?”

又是一阵沉默,仿佛所有人都沉浸在震惊之中,无法言语。

终于苏巳巳感到身边有些微动,一低头发现贺珩重新牵起她的手。

“皇上这话说得好奇怪。”他亦微微笑道:“为臣带着妻子离宫有何不可?就算是天家法令,也不能活生生让咱们夫妻分离吧?”

“贺珩,朕真没料到你是如此人物!”赵阕宇眉一挑,“人前的你那股低眉顺眼,真把朕骗得好苦。”

“皇上明察秋毫,有什么能瞒得过您的眼睛。”贺珩依旧轻笑,“为臣只是想知道,皇上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自然是玉惑带朕来的。”他侧睨帝姬,像是恶作剧一般,“没有她这一计顺藤摸瓜,朕如何寻得到贺大将军的所在?”

诸人皆愕然盯着她,一脸难以置信。

“皇兄……你在胡说些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我何曾……”

“皇妹,都到了这时候你还瞒什么?”赵阕宇执意诬陷她,“难道你对贺珩动了真情?难道你忘了,新婚之前我赐你的毒丸?”

苏巳巳百口莫辩,泪光涌上了眼眸,她一动也不敢动,更加不敢看向身旁的男子。

“什么毒丸?”贺珩的声音却淡淡飘来。

“朕当初对皇妹说,假如贺家谋反,就让她用此毒丸将你赐死。”赵阕宇越发扬风点火,“皇妹当时是收下了,可见她是默认朕的提议的。”

她收下……她收下只是权宜之计……可此时此刻,什么也说不清……

那颗毒丸就是明证,证明她曾经想谋害他的心思。

“臣不信……”贺珩却一把将她护在身后,“臣的妻子对臣有没有感情,难道臣自己不会判断?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加害于我。”

站在他身后,只能望见他一半侧颜,那一道斜日中的五官弧线看上去如此刚毅俊美,美得让她心碎。

原来她这样害怕失去他,哪怕是一点点信任,也不愿意丢弃……

“你不信吗?”赵阕宇悠悠道:“贺珩,我给你一个明证,此刻你若翻翻她的袖子,或许那毒丸还在。”

苏巳巳十指收紧,心颤到极点。唯有心虚的人,才会如此。

贺珩转过身来,镇定地看着她。

“玉惑……”他正色说:“翻开袖子让我瞧瞧,让皇上死心。”

不……她不能……因为,她被戳中了要害……

“皇妹在迟疑什么?”赵阕宇嘻嘻笑,说:“让咱们贺大公子瞧瞧,有什么打紧的?”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皇上身边的仆从拾起一枚石子往苏巳巳方向掷去,片状石子锋利如刃,“刷”的一声瞬间将她的衣袖划破。

突地有什么无声无息的落在地上,圆滚滚的,黑亮亮的……

苏巳巳微闭上双眼,感到这一刻已经濒临绝境。

“玉惑……”贺珩似盯着那毒丸好半晌,才沙哑地开口,“为什么?”

“我……我只是……”她该如何回答?就算答案完美无缺,他能相信吗?

她的思绪有如电闪雷鸣,飞快搜索着挽回局面的话语,然而为时已晚。

“帝姬……”贺世勋凌厉地盯着她,“臣本以为帝姬已为贺珩之妻,且身怀六甲,断不会再出卖我们贺家,没料到,帝姬终究还是天家的帝姬;贺珩,罢了,咱们就当错认了人心,娶错了儿媳!”

贺珩抿唇无语,微微侧过身去,不再看她一眼,“爹爹,咱们走吧……”

走?他什么意思?他真的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

“不……”苏巳巳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不是我……”

“想走?”赵阕宇却一声冷笑,“恐怕没那么容易吧,贺将军!”

“臣知道,皇上既然能跟来,定做了安排。”贺世勋朗声道,“不过这是平镇,为臣敢在这里接儿子,也不会没有准备!”

“可惜,你的人马不及朕……”

赵阕宇轻轻挥了挥指尖,一群弓箭手出现在沿河的悬崖上,整齐而迅速的黑压压一片。

箭犹如雨点般飞射过来,甚至没容他们多想一刻。

她就要死了吗?假如,能跟贺家人死在一起,是否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苏巳巳把头埋得低低的,仿佛等待判决的一刻,然而直至耳边的箭风停止,她依旧完好无损。

“爹……”

她听到贺珩大声急呼,眸一睁就见贺世勋全身插满了箭,像一只濒死的刺猬倒在地上。

不,是已经气绝身亡。

贺世勋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鲜血在他躯体四周散溢开来,像无数条河流。

“爹爹……”

贺珩抱着那副千疮百孔的尸体不住呼喊,他的额前青筋暴突,因为声嘶力竭而变得与平素判若两人。

苏巳巳扑向他,紧紧从身后将他抱住。

她害怕弓箭手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他。如果这样,她宁可用自己的命来换。

“走开!”他全身猛地一窒,吼道。

走开?是在对她说话吗?

她正一片迷茫,却见他手一甩,将她推得老远。

“珩……”她唇间嗫嚅,喉中却似被什么卡住,半句也不能吐露。

他站起来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抱着父亲的尸身,凌厉的目光扫过四周。

“皇上是要灭我们贺家满门吗?”他讽笑着,朗声道:“不必烦劳禁军动用,贺珩自行了断便是。”

他挪动脚步,一下又一下,沉重而悲怆地往河边走去。

“不……”苏巳巳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踉跄着挡住他的去路,“珩……想想我,想想快要出世的孩子……”

他看了她一眼,万般温柔荡然无存,空洞而冰冷的眼神,让她心底发寒。

“皇上会照顾你们的。”他低声道。

他……什么意思?难道真相信她会谋害他?那万般缠绵的柔情,难道他体会不出,觉得都是假戏吗?

“玉惑……”这似乎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算此生的诀别,“就算我信你又有什么用呢?爹爹的死,我不能忘记。”

她怔住,没料到这当头一棒。死死攥着他衣角却被他轻轻一挣,便松脱了。

而后她看到他的身影仿佛折翼的鸟儿从岸边坠下去,直坠入茫茫河水之中,就像一缕冷不防的青烟倏忽消逝。

苏巳巳瞪大眼睛,似遭遇一个可怕的恶梦,从始至终,都不觉得会是真的,然而当厉风划过她的双颊激起一阵刺痛,她才发现心底的清醒。

家破人亡……

此时此刻她能想到的,唯有这个词。

她从来不觉得这个词有多么悲惨,因为自幼孤身一人,但现在她才发现这大概是世上最最惨烈的词了……

赵阕宇踱至她的身后,一袭黑袍如地狱阎王。她胸中蓄满怒火,假如手上有一把刀,大概会毫不犹豫刺进对方胸膛。

“皇妹,回宫吧……”只听,那冷峻的帝王依旧淡淡的语气,“朕的本意并不想让他们父子死,这条路是他们自己选的。”

“臣妹是罪人之妇,还能回宫吗?”她凄楚一笑,眼泪随之拂面。

这时候没有恐惧与害怕,仿佛什么也没有,身体空荡荡的只剩躯壳。

“回宫,贺家的遗腹子还能存活,不回宫,你拿什么养活他?”

“皇上就不怕,将来这孩子长大了,会为他爹爹报仇?”苏巳巳抬眸坚定地望着对方。

“他若能杀得了朕,说明能力在朕之上,朕倒愿意把皇位传给他。”赵阕宇的回答出乎她意料,“玉惑,这是从前你说的,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江山稳定,无关其他。”

原来……从前的玉惑帝姬是这样说的。

只不过,她早已经不是赵玉惑了。

第九章

一座新坟立于京郊,按王侯下葬之礼,贺世勋的墓碑巍峨挺拔,一如他生前那般气势咄人。

睦帝向世人隐瞒贺家谋逆之事,以免天下动荡,以贺将军染病暴毙为由予以厚葬。如此,也算顾及了帝姬的颜面。

然而听说他们直到河道下游一百里处东翻西找,都没有发现贺珩的尸骨。

睦帝与贺家对外仅宣称他因丧父悲痛万分,大病休养,守丧期间一概不见客,对他失踪一事亦密而不宣。

有时候苏巳巳甚至幻想,她心爱的男子并没有死,此刻正蛰伏在某处,总有一天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带她远走高飞……

她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这个孩子求生意志很强,哪怕她三餐食不下咽,他也执意在她肚里生长,直至胎动。

终究她还是服从了赵阕宇,选择回宫。

经历了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胎动的那一刹,她热泪盈眶。

她想,有了这个孩子,至少她现在还不能死,虽然每天晚上她都梦见贺珩全身是血,纵身跃入河中的情景……

“帝姬,”绿宛打起帘子,让午后的阳光透进来,“有人……求见。”

绿宛说话甚少如此吞吞吐吐,苏巳巳不由得有些诧异。

“谁?”

“月媚。”

她?想不到她还有脸来,若说自己头一个想手刃的仇人若是赵阕宇,那么第二人,就是她!

“让她进来吧……”她最终叹一口气,却如此回答。

这个时候她倒想听听月媚会说些什么,反正养胎的日子漫长无聊,至少她们还有共同的话题,让她可以凭吊逝去的夫君。

月媚走进来的那一刹,她微微吃惊。

原以为自己才是被伤痛所苦之人,没想月媚却更加消瘦无形,苍白得如一缕幽魂。

“帝姬……”月媚屈膝在她面前,“奴婢是来向帝姬请罪的……”

“月姑娘请起,”苏巳巳道:“你是皇兄的人,之前一直不知情,对你怠慢了。”

“帝姬这话是在打我的脸,”月媚泪光闪闪,“奴婢不敢祈求帝姬原谅,但奴婢的本意真的不是害公子……”

“那日我们自秘道出宫,皇上是如何知晓的?”她一直对此非常疑惑,据宫里的人说,月媚从中立了很大的功。

“栀子花。”她轻声答。

“什么?”苏巳巳愣住。

“帝姬不是做了栀子花的香膏吗?我顺着那香气,找到了秘道入口。”

原来月媚一直潜伏在暗处,连她每日做了什么都知道。

“而秘道直通河道,皇上立刻在沿途派了人手追踪,马上便发现了你们的行迹。”

苏巳巳无言,只恨自己一时疏忽,酿成大错。

“奴婢只是嫉妒,看见公子与帝姬情投意合,奴婢就控制不住……”月媚抽泣道:“倘若你们去了西北,奴婢此生再也见不到公子,还不如让奴婢死了的好……帝姬,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想让皇上去阻止你们离京而已……”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无论意欲如何,人已经死了。

“你走吧。”苏巳巳扶住疼痛的额,“一会儿太医要来给本宫请脉,恕本宫不与你多语了。”

“帝姬……”月媚就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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