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语琳琅-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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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心想起之前在石阶上的事有些尴尬，只好硬生生“哦”一声。
几人来到用膳的地方，里面已经没有多少人。带路的弟子解释说琉璃宫用膳都很早，今日能开到现在也算是为银心他们破例。
“几位就在此用膳，膳后自行回房便可。”带路的弟子说完就离开了。
一坐到凳子上梓归就忍不住问白芜琼，“大师姐大师姐！刚才那个叫云夙的人是怎么回事？她也是云字辈的，就是和师父同辈的喽？”
白芜琼夹了块青菜放进梓归张大的嘴里，梓归本能的闭上嘴巴咀嚼起来。
“唉，还是个孩子。”白芜琼无奈的轻声叹口气。
银心知道白芜琼暗指什么，再想想自己的状况，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扒着碗里的饭出了神，筷子在里面拌来拌去。肖萋萋用手里的筷子敲了一下银心的碗边，银心一惊，这才回过神来。
“吃饭吃饭。”肖萋萋喝掉碗里的汤又替银心盛了一碗。
梓归还在那边和白芜琼杨袆争辩自己年龄已经不小，不是孩子。一群人除了肖萋萋似乎没人注意到自己的不对头。
银心盯着汤和饭没有一点胃口。她放下碗站起身，其余的人都朝她看过去。银心说了句“大家继续吃吧，我先回房了”后就准备离开。
肖萋萋拽住她的衣角不让走，几口扒掉碗里的饭菜，站起来说，“我和你一起去。”
说完朝白芜琼使了一个眼色。
入夜之后琉璃岛起了风。银心的头发被吹起粘在脸上。肖萋萋帮她把嘴边的几根头发拨开。
“发生什么了？”肖萋萋径直问。
银心酝酿了一下才开口说，“……他说他这样的人不适合成家。”
肖萋萋从嗓子里很艰难的挤出声“嗯……”，跟着才有些歉意地说，“其实那日我和白老大和杨袆谈关于梓归的事情时凌严轩也在旁边。后来我单独暗示着问他关于你的事情。我说，你从小就
孤身一人，希望将来有人愿意替琳琅谷的人照顾你。他听了并没有多说什么。我当时便感觉
到……银心，总会有其他人的。”
银心原地坐在石阶上。
肖萋萋一早就知道结果，可她并没有告诉银心，大概也是怕她伤心难过。银心知道肖萋萋暗地里比起梓归为她的操心的更多。可即便是这样银心心里还是非常难受。
“我有时候在想……”银心把双臂叠在一起，头靠在上面，“……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所以我爹娘才不要我，所以燕月她们才欺负我。”
肖萋萋看着银心趴在手臂上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也不想这样自艾自怜。可是我的希望也好，盼望也好，从来没有实现过。”银心又想起那个梦境。不止一次梦见的事情，却从来没有成真过，“我有时候好羡慕梓归。她一入谷就能认识你们，就是云珉师叔的弟子，就有那么多爱护她的人。她在琳琅谷这几年里应当是过的非常快乐的。”
“银心……”肖萋萋搭着银心的肩膀，吐出“银心”两个字，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我就像个局外人。我不是云珉师叔的弟子，我之于你们又算是什么呢。我之于谁又算什么呢。”
肖萋萋把银心拉近，让她的肩膀和银心的抵在一起。
“你之于我们而言是很重要的。不比梓归少半分。当年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若是单单叫你忘记是不可能的，那就将它看淡吧。”肖萋萋转头看着银心的侧脸，“胸口的伤现在还会痛么。”
银心摇头，“不痛了。已经没有影响。”
“没有影响……也是时候告诉你了。”肖萋萋把头转去看天上的月亮，“你是不是一直疑惑为什么师父不教授你琳琅谷的技法。”
银心迟疑的点点头。
“那是因为……”肖萋萋顿了一下，似乎在想要用怎样的方式表达，“你受的伤伤及脏器，没办法运气施展技法。师父不告诉你是怕你知道后难过。如今你研习药草也有一些成果，我想就算告诉你也无妨了吧。”
银心沉默着，没有立刻答话。
“别想太多。日子总会变好的。”肖萋萋站起来拍拍银心的肩膀拉她起来。
银心被扯着站起身，往下一望，琉璃宫房屋的琉璃屋顶借着月色反射出各种颜色，乍一看还是挺好看的。
“看，只是站起来，视野就变得不一样了。”肖萋萋试图鼓励银心，“你和凌严轩将来或许会有所改变也说不定。”
银心苦笑一下，长这么大还第一次有人对自己一口气说这么多鼓励的话。
“嗯……”银心说着沿着石阶往下走。
肖萋萋看见她答应也小小松了口气。
两个人沉默的走了一段路后，肖萋萋看着银心似乎还有些消沉，忍不住开口道，“嗯……作为你重新振作起来的奖励，要不要师姐我把师父和云夙师叔之间的事告诉你？”
“你也知道？”银心的眼神流露出一些难以置信。
“什么叫我也知道……我知道不会比白老大少。”肖萋萋有些不满银心对自己的轻视，整理了下思路开始讲述她听到的关于云珉和云夙之间的事情。
事情还要从云珉和云夙只有十五六岁的时候说起。
那年的集英会恰巧也是轮到琉璃宫举办。云珉和云夙跟着师父来到琉璃宫打点一些事情。集英会的某日赛事，琉璃宫的一名弟子在擂台上与人比试的时候不小心踩到擂台边缘的木桩，而木桩上正好有根突起近半根手指粗的木刺，木刺直直插进琉璃宫弟子的脚掌内。那人忍痛继续比试，可最终还是落败。擂台上一路都是他脚掌流出的鲜血。看着甚是骇人。
责任追究起来还是算到了琳琅谷的头上。那日与受伤弟子比试的原本该是琳琅谷的弟子，可临时换成了乾阳派与之相争。云夙在之前走场时刻意将木刺放在木桩上面，本是为了方便琳琅谷的弟子出招，没想到最后竟酿成大祸，伤及无辜。云夙事后心里害怕，只偷偷把这件事告诉了云珉。云珉向来一身正气，听了云夙讲述之后便拉她去跟那名弟子道歉。本来已经准备忍受责骂，没想到那人见云夙哭哭啼啼，最后也心软，只让她莫要再犯，也没再说其他。本以为事情至此也该完结，可隔日云珉再和师父去看望受伤的弟子时却见云夙已经在里面，和那人有说有笑。云夙偶然间瞥见云珉和师父，立马掩去脸上的笑容。当时云珉就看出了些端倪。
在琉璃宫待了半个月后云珉和云夙就要打道回府。临行前云珉只身一人去问那名弟子是否喜欢云夙。他沉默不语。过一会才从抽屉里拿出一只镯子送给云珉，说是感谢她那日愿意带云夙过来承认错误云云。云珉接过后见他没有别的话要说，带着镯子直接走了。
后来再见，是次年的秋天。迎亲的轿子抬到琳琅谷山脚。云夙的师姐师妹们将她送到山下。云珉和师父没有跟下去，只在浅心殿和她说了几句话就让她下山。师父替云夙罩上喜帕，趁她转身之际抹掉眼角的泪水。云珉知道师父舍不得，云夙是师父看着长大的。云珉跟着过去，走到门口还是站住脚步。她不禁想起前一晚师父跟她说的话，“你们都是我的弟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谁嫁出去我都舍不得。”
云珉到最后还是忍住没有告诉师父，她第一日到琉璃宫就在擂台走台的人群中看见了他。瘦高的身子，比划着招式的时候全神贯注。那日出事的时候她看着心都揪起来。后来她得知是云夙放的木刺，于是鼓起勇气带着她去赔礼道歉。第一次和他面对面，云珉看见他望着云夙哭泣的样子一脸无奈。
两年后，从琉璃宫传来的消息，说他得了顽疾去世。那时云珉正好撑着伞从外面回来。师父将这个消息告诉她。云珉怔在那里半天没有动。她想起云夙走时穿的一身红，头顶着她亲手绣的喜帕。山下还隐约能听见唢呐的声音，是怎样一个喜庆的气氛。她又撑着伞走到她和云夙曾经住过的寝房，那里如今已经改成杂物房。她望着闭合的门，脑海里回想起云夙对她说的话，“我知道师姐也喜欢他。可姻缘说的不就是个缘字么。师姐总会遇见自己的有缘人。”
云夙拿起喜帕打量时嘴角还挂着喜悦的笑容。云珉看不下去，在她走后死死攥着他送的玉。她想起他的面容，温文的浅笑。于是玉镯就在灰白的墙壁上碎成几段。云珉看着脚下的碎玉又有些后悔，捡起来用布包好，放进抽屉再没有拿出来过。
那时她也不过十八九，要说没恨过云夙和他倒也不真。
如今得知他死了，云珉反而觉得怅然。她撑着伞站了很久，久到鞋袜都被雨水沾湿。那些短暂的爱恨情仇好像变得也不那么重要。
师父说云夙不打算回琳琅谷。云珉听了也没说什么。只道那是她的决定，她喜欢便让她去做。不会有人与她相争。从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后来云夙就真的没再回过琳琅谷。
一晃就是这么多年。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云珉偶然一次和白芜琼还有肖萋萋提到这段过去时倒是一副已经释然的样子。她坐在剑舞坪的一角看着上面舞剑的弟子，目光里却还是透出一丝黯然。
“总当是想知道，自己究竟输在哪里。”她拨弄着手里的红色剑穗，手指间能看见凸起的茧。
银心听后有些触动。她从未想过云珉师叔也会有这样的过去。一直以为她潜心教导弟子修行，多半是不会为情而动之人。
肖萋萋也感慨道，“我起初也觉得师父这样的人死板得不得了，又啰嗦。从二十出头就开始带弟子，做事婆婆妈妈。可她真的是心地善良，为了云夙师叔，为了我们……”
她看着银心又说，“你记不记得你最开始到我们这儿总是一个人，不笑也不说话，身上还带着无法痊愈的伤。师父担心又不知道要怎么做，愁得好几晚都没有睡好。”
银心不知道有这些。她对云珉师叔向来都是有些抵触的。她眼里的云珉师叔有些不苟言笑，对梓归甚是疼爱。教她用毒之术，却不让她研习技法。于是每日其他弟子去晨练，只有银心一人到相反的方向的山头去采药草。或者一个人在药房里熬着汤药。
“我不知道我的伤有这么严重。我一直以为是云珉师叔觉得我不够格学习技法……”银心的语气有些低沉。
“你对药草和毒的研习远远高于我们。师父的初衷就是不想让你觉得自卑不如我们，所以才费力让你学习其它技能。”肖萋萋说道。
银心伸手抚住胸口。那里如今已经不会疼痛。
“……我有时候还会梦见那日被燕月和其他师姐推下石阶。我躺在地上，看着她们在石阶最上层笑。”
肖萋萋将她的手拉下来握紧，“银心，都过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就接到消息说云珉师叔大约下午就能到。梓归很是高兴，一上午都心神不宁。
龙荀黎过来说了一下他一晚调查琉璃宫的结论。大意是说没有发现岛上有什么异样，些许他们还在水上，等时机一到再上岸。他推测这个时机多半是在集英会前后，到时候琉璃宫人员杂乱，容易掩人耳目。
剩下的人也赞成他的观点。
“如此便要随时做好准备。这几日有什么事还是结伴行动为好。”凌严轩提醒道。
龙荀黎指了指四方宫再上的一个地方，道，“琉璃鼎应当是被放置在那里。”
银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在四方宫的左上方有个很小的屋子。门板上贴了一张符，似乎是封印着什么东西。
“昨夜我试图去查看，可走到半路就被琉璃宫的弟子拦下。虽然琉璃宫对此戒备森严，可燕月他们毕竟不简单。我们须时常注意那边的动向。”龙荀黎对琉璃宫的看守并不是非常放心。
“不如我们两人一组，两个时辰一换去看守……”白芜琼建议。
龙荀黎道，“看守可以，但不能过于明显。”
一行人最终决定轮流去四方宫附近盯着那个小屋。四方宫距离小屋最近，而且人在那里也不易被发现。
“两个时辰后就由杨将军和梓归姑娘过来顶班，我和白姑娘先去。”龙荀黎擅自决定让白芜琼和他一起去。
白芜琼听见他点到自己的名字有些诧异，不过还是点头跟着他离开。
基于对龙荀黎的不好回忆，梓归有些担心的看着走远的白芜琼说，“大师姐跟他去不会有事吧？”
杨袆安抚她道，“放心吧，你师姐心里有数。”
余下的人无事可做，就都去看看集英会的会场。
会场设在琉璃宫的另半端。现在还在准备中。许多琉璃宫的弟子聚集在一起搭设着擂台和周围的看台。一旁的琉璃宫弟子告诉银心他们，说现在每日的修炼几乎都取消掉，就是为了举办集英会。
梓归有些费解，朝一旁的肖萋萋问道，“集英会真有这么重要么。”
“集英会是所有门派的精英之争。能上场的都是技法在各门派排上前几的。”肖萋萋答道。
“那琳琅谷派出的是谁？若说技法排上前几的不就是你还有大师姐么？”银心之前并没有听云珉师叔提起过要派她的弟子出征集英会。
肖萋萋不以为然道，“那也没规定各门派排前几的必须要出赛。这是不同人的选择。”
银心转念一想，云珉师叔教出来的徒弟似乎都不太爱争强好胜。肖萋萋和白芜琼会放弃也在情理之中。
“本来……”肖萋萋看着忙碌的琉璃宫弟子，口气有些惋惜，“本来是准备让燕月参加这次的集英会的……”
银心怔了怔，看着肖萋萋欲言又止。
“不过这也是她的选择不是？所以也没什么遗憾的了。”肖萋萋又恢复一幅轻松的样子。
看了一会有些无趣。梓归连忙提出要去四方宫看看。银心和肖萋萋知道她惦记着什么，也只好答应。
杨袆因为很快就要见到梓归口中提过很多遍的师父，所以在去四方宫的路上一直在念叨他的装束和言谈有没有问题。
凌严轩都看不下去，沉声安慰着他，“杨将军莫要紧张，梓归姑娘的师父应是相当慈善之人。”
他用了慈善二字去形容理想中的云珉师叔，大概是以为云珉师叔已经老态龙钟了吧。银心听后忍俊不禁。无心斜眼撇过去却正巧对上凌严轩的目光。心一惊，又将表情扳回到之前的漠然。
等到了四方宫，人还没走进去就看见云珉师叔从里面走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