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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一吻间-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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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一早天蒙蒙亮就离开了小欣家,登上从桂林去成都的火车,她要从成都去拉萨。疼痛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间隔越来越短,她要尽快到达西藏,这个多年来就想朝拜的圣地,从前梦想着和嘉宝去,怎奈…而今…她孤身前往,经历千山万水也要完成生命最后一个可以实现的愿望。
路上折腾了三天,夏洛踏上这片心中的圣地。
记得曾看过一本书上写过走进藏地特别是登高原三年,自己就会变成酥油一样的女子,夏洛想要变成这样的女子,可是还有机会吗?
夏洛落脚在拉萨城里的一个家庭旅店,逐渐高起来的海拔让她有些难耐,她知道自己有些高原反应但不会很严重,那年春节和嘉宝进入四川彝族藏族腹地已经领会过,可这会子怎么如此头痛胸闷,心里想兴许是疾病缠身所以呼吸才有些吃力,农历年末的藏地温度较内地低很多,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实在是单薄,不由的连打几个喷嚏。这种身体的痛苦承受远轻于内心的煎熬。
落脚旅店招待夏洛的是店主的亲戚,往日都是来往于朝拜圣地,是牧区的□□医生近日进城采购药品在这里停留。黑格听见夏洛连打几个喷嚏,又穿的这么单薄,不见什么行李,只有一个小袋子食物,不停在跺着脚等他拿房间钥匙。黑格从柜子抽屉里拿出夏洛租住房间的钥匙,顺便把自己的羊毛搭子递给夏洛。夏洛接过递来的羊毛搭子也没有客气快速披上身,她实在是太冷了。
房间里暖和急了,传统藏式风格参杂着汉文化的装饰风格让人宾至如归。夏洛谢过黑格,进房间简单清洗了下风尘仆仆的自己,刚好黑格又来敲门。开门见黑格手里提溜个半大子水壶,他一直没有表情,语言也简练,说送你的酥油茶,趁热喝些治感冒。夏洛被这远方的藏民暖暖打动,这才仔细端详的看了看他。中等偏高身穿藏服的西部壮汉,浓黑剑型的宽字眉似乎常年都皱到一起,眉间已深深挤出一道踏不平的沟壑。络腮胡子不长却也看不出他真实的年龄,说话声倒像个年轻人。棕色的脸庞丝丝间的渗着高原红,皮肤粗糙,想来这里的男女老少不会有几个是肤质细腻的,相比之下,夏洛好像个大号瓷娃娃。
送了酥油茶黑格转身离开,夏洛趁热倒了一碗,浓郁飘香,就是这样熟悉久远的味道,第一次喝的人往往是喝不惯的。
喝过酥油茶,吃过药,夏洛一睡就是个连轴转,直到次日中午当当当的敲门声才把她从梦中叫醒。夏洛迷蒙着双眼开门,是黑格。
“有事吗?敲得这么急。”夏洛嘟囔着。
“你没事吧?我见你昨天来了后一直没有出来怕是感冒严重了吧?”黑格操着一口藏普话略有些着急的问。
“我还好了,不过好像发过烧了不知什么时候,现在几点了?”夏洛被黑格一问也不确定是做梦还是真的发过烧,头发都溻的湿湿的,身子也觉得轻飘不少。
“你睡了二十个小时了,出来吃点东西吧,我烤了羊排,快些。“黑格一早就开始准备羊排肉现在差不多已烤好。
旅店里的几家客人也陆续出来享受美食,黑格给独自盘坐在床边的夏洛挑了块不太肥腻的羊排放在盘子里,说:“快吃,再喝些酥油茶,这还有糍粑、干果,都吃些。“又逐一放到她跟前。夏洛闻着羊排香有了些食欲,不过下口后还是没吃多少就觉得羴气太重,只好挑几块糍粑和干果充饥。
夏洛招呼黑格坐过来问他有没有导游或领队可以带自己去梅里雪山那里。黑格见她状态较来时好些了,但还是很虚弱,便问她身体能行吗?雪山脚下温度更低,海拔也更高,要去哪里得做好充分准备。夏洛很确定自己一定要走一次梅里雪山,只在山脚也好。黑格见她目光坚决,就说让我陪你去吧。黑格的父母是汉藏联姻,父亲是早年插队来的汉族知青,自己就出生在梅里雪山下不远的牧民家里。他觉得自己护着她去会更合适,由心底产生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想法。夏洛顿了顿说:“也好,我给你导游费,你说多少?“黑格一再表示不是这个意思,自己已经进完药品准备回牧区了,正好可以一路陪着夏洛看看雪山。夏洛心里判断后决定跟随黑格一起走。
第二天天明俩人就起程,黑格把采购的药品、路上要吃的食物和夜间保暖的毛毯子一捆捆搬上他那嘟嘟嘟…咣当咣当…除了喇叭哪里都响的老旧吉普车,嘴里还乌拉乌拉唱着歌。夏洛听着也好似美妙的旋律,她一直隔着车窗欣赏藏地的沿途风光很少说话,天空湛蓝的那么遥远,车子里的自己渺小的成了一粒微尘,一粒俗世的尘土,一粒向往圣洁之地的尘土。
当晚,黑格将车子停靠在一块背风的空地上,熟练的支起帐篷铺好毡毯毛皮,他平时来往于此地都是睡帐篷,东西很齐全也很保暖,只是只有一个帐篷,不过也不是很小。夏洛在车子里看着忙活的黑格,肚子有些饿了,就下车翻找食物和水垫肚子,现在的她已经由原来的体重一百一十斤掉到了九十多斤,摸着胯骨自己都觉得硌得慌。
一会儿功夫,黑格已经搭好过夜的帐篷走过来招呼夏洛去休息。他随手也撕上几块牛肉干和糍粑,咕咚咕咚喝下几口烈酒增加热量,跟夏洛打了声招呼自己上车休息。帐篷就搭在车旁边,气温极低站不住脚,走时候旅店老板娘送她的藏服虽然保暖也快要冻透,见黑格已准备在车上过夜自己就赶紧钻进帐篷里躺下。毛皮铺的厚厚几层,一点都没觉得是躺在地上,很暖,有黑格在帐篷外她放心的闭眼睡。说来也很奇怪,这是夏洛有生以来第二次如此相信一个陌生男人,从心底的踏实感。第一个是鹭镐,今天是黑格。突然想到鹭镐,夏洛如梦初醒睡意全无,但并未睁开眼睛。从医院逃出来近十天了,可以想象到家里人在焦急的寻找她,她仍固执的毅然逃走,逃到这天边。
黑格睡到一半醒来,他放心不下夏洛。一天的车程下来,他好几次看到夏洛痛苦疼痛的表情也没好多问。这会子下车走到帐篷口处想看下她睡得怎样,刚蹲下就隐隐听见帐篷里哼唧哼唧的声音。怕是又发烧了吧?他想着以为夏洛感冒还没好。在帐篷门口叫了几声夏洛也没有回应,其实夏洛回应了只是痛的没有力气发不出声音。黑格从外拉开帐篷提着手电筒钻进去,手电扫照在羊皮袄上,只见羊皮袄下缩成一小团的夏洛颤颤发抖只露出一个小脸,像个要出生的小羊,长发包扎在棉帽子里,不停发出哼唧哼唧哎呦哎呦的声音。黑格在皮袄旁边坐下,把夏洛向自己怀里移了移,手在她额头上量量温度,整个小脸和手没有一点热乎气,像个活死人。夏洛嘴唇冻得发了紫,双手按着肚子,这是着凉疼的更严重了。黑格见这情形也不打算回车里睡了,让夏洛一个人冻着睡明早就得成冻尸。随即先起身到车里拿了壶热水和自己盖的羊皮袄,锁好车门又折回帐篷。救她命要紧,他一层一层解开自己的毛皮长外套还里面保暖的衣服,把夏洛再次抱起放在自己怀里,夏洛本能的向着温暖的胸膛处靠了靠,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回到了春暖花开的合海,在南珠魂广场抱着泰迪狗狗忙着拍照。黑格又在俩人外面盖上两层袄,头靠在厚毡子上,手轻轻抚摸夏洛的胳膊。
俩人醒来时已是太阳高照的天。夏洛只觉睡得很暖很舒服,耳边强有力的心跳声吓得她啊的一声猛地坐了起来。黑格被她这一啊声惊醒,睁眼正好看到正盯着自己看挂了满脸问号的夏洛。
“你怎么跑我帐篷里来了?“夏洛问。
“我不来,你现在就冻成僵尸了,还能这么活蹦乱跳的质问我?!肚子还疼吗?“黑格问。
“哦,不疼了。那…那谢谢你啊!…我哪有活蹦乱跳啊?我这不好好的坐在这吗?“夏洛笑着说。
黑格也笑了,他第一次见她笑,她也第一次见他笑。
俩人在帐篷里用完早饭,收拾好行囊向着目的地再次出发。


☆、祈祷神灵

三十二祈祷神灵
苍穹浩瀚,星辰闪烁。深夜时二人终于车马劳顿的到达黑格的家,老阿妈赶紧为这风尘仆仆而归的儿子煮酒烹茶。夏洛有种怕是熬不到天亮的感觉,已经不仅仅是腹部疼痛了,路上连续的高烧,退烧药已无济于事。黑格抱起瘫软的夏洛钻进温暖的帐篷,她又轻飘了许多,安放在羊皮垫子上。老阿妈端过来烹好的酥油茶,一勺一勺喂她。皴裂的嘴唇渐渐湿润,可吐出来的似乎总比喂进去的要多。老阿妈不停的擦拭夏洛口中吐出来的酥油茶,不停的又喂进去新的,肚子里没有东西是不行的,人是要没有力气的。“这个可怜的姑娘,愿雪山神灵保佑你。”老阿妈不停为她祈祷。
黑格在白天的路上才听夏洛提起自己的病情和故事,作为医者首先知道这病情的严重性,也曾劝她回去就医及早治疗。可从夏洛眼神中他知道她坚韧的决定,她不愿将不完整的自己交付于未婚夫,那是一种拖累,一种日长夜久的煎熬。之所以要离家千辛万苦来到这梅里雪山脚下,夏洛也是在用最后的骄傲走向人生的终点,完结此生的未了心愿。
一整夜,黑格抱着奄奄一息的夏洛,轻吻了她额头,无言,无泪,心却可以碰撞她所有无形的思想。夏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小时候坐在爸爸单车上学唱歌谣的样子。梦见放学后和小朋友直接去滑冰很晚才回家,妈妈以为孩子被拐子拐了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梦见初见汤嘉宝的那个美丽夏天自己穿着白裙子。梦见在火车厢里欣赏鹭镐的神情。梦到鹭镐和自己求婚时转眼却变成了汤嘉宝。梦到母亲在招呼她早些回家……天微微朦亮了,一只苍健的雄鹰载着十七岁的自己飞跃梅里雪山那无人企及的卡瓦格博山峰,一切都已那么渺小微尘,一切已不再重要……她承载着亲人或是期待或是失望诞生于世,而今逝去却可以默默无声,留下的是此生的情谊,带走的或许是今生的记忆。从此安葬于雪山脚下,长眠……
每日转经朝拜的寺庙前,黑格日日围着神墙转经,手中的转经筒百次千次的旋转飞舞,默默诵念经文,不再只为自己的功德修行转经,更为超度这受伤的灵魂,只为守护拨动他心弦的女子转世能再相遇。那时,他定守护她周全,守护她的身,守护她的灵。
夏洛曾在前往梅里雪山的车上默默把自己的故事讲给黑格听,或许只因生命弥留之际想有个人能用他的记忆证明自己曾经来过吧!因为陌生所以无所挂碍,又源于生命的诉说而变得不再陌生。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这样随时产生微妙的变化。夏洛颤颤巍巍的写下几封信件,托黑格有一天可以亲手交到收信人手中。
南鲁家中自从知晓夏洛桂林行踪后再无音讯,洛文杰心病难解病的更重了。汤嘉宝和鹭镐像是约好似的分头行动,一个前往桂林,一个向西寻找。汤嘉宝只身来到了桂林向小欣打听夏洛临走前的情形看能否找出些蛛丝马迹,却毫无战果。最后还是李可托人查到了夏洛曾乘坐的火车班次是前往成都的,汤嘉宝如获至宝风尘仆仆赶到成都却又断了线,又耽搁一天才又确定出她是进了藏。当知道夏洛去了拉萨时,汤嘉宝百爪挠心般懊悔,他忽然想起来从前自己曾承诺过夏洛一定要带她进一次真正的藏地朝拜圣庙。没想到多年过去了,曾经的承诺已显得那么苍白,她,一个人,踏上那片本该自己陪着她去的圣地。
一路向西寻找的鹭镐,直奔拉萨。他这样笃定的进藏地,原起夏洛曾用过的一个微博账号,仔仔细细翻遍她曾发过的所有文章,半个月前的一段文字深深吸引了他,这是一段告别。
疏离是那醒来后的梦境,从前你常入我梦。而今你已不便再来,今生情缘已续。触摸是现实温暖的体温,这体温终将有人品味。别了几年却仍要告别,告别前生的缘,缘续此生的情。你曾说,你的前世今生都给了我,现在我要将今生还与你。如果你还记得,来生就相知在梅里雪山吧……那时定不要再负我……
夏洛写此段告别语时并不知道自己患了癌症晚期,与汤嘉宝彻底的决绝对于她来说如同翻越无人能及的天峰。鹭镐的再次出现一把将她托起,拖回到明朗的生命轨迹。她感恩于他,她也爱他。
抵达拉萨城的路镐用了两天的时间几乎跑遍了他觉得夏洛可能会去的大小特色旅店,终于在她曾租住的这家店里打听出了夏洛的消息,店主在解除了对路镐的各种疑惑之后把夏洛和黑格走的来龙去脉都详细告知。怀揣着夏洛的行踪路线路镐先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到心痛。是不迟疑,简单收拾马上寻迹而行。
黑格什么也没有说出,只将两封信分别交给初次见面的熟悉的陌生人,路镐和汤嘉宝,这个夏洛生前挚爱难舍的两个男子。岁月的蹉跎已爬上他们的眉眼,却依旧那么精致。黑格似乎懂得了夏洛对他们的刻骨的爱恋……
黑格开车载着俩人去见久违的已长眠的夏洛。路上,无声,只听见车轮碾过脚下的这片宽广包容的土地,吱吱作响……声声都传递着对远方客人的接纳。这片土地知道,属于这里的一定会来,或早或晚…过客,一定会走,或早或晚…
越来越寒冷的温度,哈口气都能成多云。三人并排站在面对心中女子长眠的方位,不同的记忆将他们拉回到了那个只有两个人存在的往事中。手中的信沁满了一层又一层的泪痕,每一个娟秀的字都像是被熨开了一样,绽放着未完的美丽。此次梅里雪山之行,也是路镐和汤嘉宝原以为永远不可能有的相见,此刻,他们没有任何醋意相争,交汇时从眼神中读出的全部都是对方对夏洛的爱,同时,那是没有自己参与的部分。这是一种尊重,爱着同一女子的男人间的尊重。
又过了两日,三个男人互相道了别,路镐和汤嘉宝辗转回到了南鲁,在这里还有夏洛的父母,自己曾叫爸妈的至亲在。洛文杰的状态显然已经很不好了,该不该告诉她,夏洛已去的事实呢?俩人跟夏斌一块商量着,弟弟建议还是告诉妈妈,其实洛文杰心里已经做好了这个结果的打算。她一生坚强,最后在女儿这里栽下了跟头,她任命,女儿的命运,她接受。


☆、尾声 人生就像一场梦

一个月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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