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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他在看着你-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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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灰色的光线在投影幕布上一帧一帧地闪过。
伽俐雷沉默不语。
乔伊也似乎并不在意。
他把黑色古董盒子收进长裤的口袋,又拎起他脚边一个鼓囊囊的浅灰色女式皮革双肩包。
赫然是李文森昨天晚上回家时,身上多出来的那个包。
“如果你不想说,那就不要说。”
他拉开门,背对着它,轻声说:
“尤其是对李文森……今天的事,永远不要说。”
……
除了个人公寓外,只有十二栋办公楼。
其中最高的建筑,就是她脚下这栋仅仅七层的科研大楼。
外来的人,只好看到大楼的平均高度,就能马上理解,为什么《行为守则》里,会有一条听起来奇葩但十分人性化的规定,叫“允许上吊,禁止跳楼”。
……二十多米的楼跳个毛线啊。
在,跳楼想要跳得拉风一点,还得在楼顶上加个升降梯才行。
……
李文森光着脚站在七楼的阳台上,手里牵着一根鱼线,脚边洒了一圈寿司酱油。
从这个小小的酱油圈向外延伸,一直到七楼走廊的尽头,无一例外地爬满了鼻涕虫,她根本无路可走。
酱油里面有盐巴,鼻涕虫不敢往她脚上爬。
但按这些鼻涕虫脑残眼盲的程度,再过一会儿……就不一定了。
一阵风凉凉地从她脚踝边吹过。
而三楼,那群神色激愤的蠢货已经没有鼻涕虫可以倒了,正用手抓着癞□□,和一楼的蠢货们互相投来投去。
三楼的人高喊:
“Pour Dieu!”(以上帝之名)
然后把癞□□扔下去。
一楼的人高喊:
“Pour Baal!”(以太阳神之名)
然后把癞□□扔上来。
于是空气里飘荡着癞□□凄厉的“呱”声。
李文森:“……”
感觉现在已经不是神学院和宗教艺术协会的战斗了。
现在是神学院两派人在内战。
人类总是这么让人捉摸不透。他们打着打着,战争的主题就从“耶稣该不该穿内裤”,变成了神学院内部埃及拜日教和欧洲基督教延续千年的宗教争端。
李文森神情冷漠地注视着楼下。
一只神情和她同样冷漠的癞□□一动不动地趴在她的脚趾边。
“这栋楼里智商还算正常的生物,大概只剩下我和你了。”
李文森垂头望着它,叹了一口气:
“你说,为什么神学院的人内战,要把战场选在科学院的大楼?”
癞□□:“呱。”
“我该怎么离开这里?”
“呱。”
“呱是没有用的。”
“呱。”
“……”
李文森牵着手里的鱼线,蹲了下来。
鱼线的一端原本藏在她自己的办公桌底下,系着一个小小的纸卷。
而另外一端,则从办公室门底下的缝隙里,顺着一级一级的台阶,延伸向了一个,不可知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1。备注,Pour Dieu!”“Pour Baal!”来自一部电影叫《新约全书》
2。我真是一个机智的死胖子。


第67章 
神和神之间的决斗,受伤的却是青蛙。
就像持续了两百年的十字军东征,本来是罗马天主教针对穆。斯林的侵略发起的宗教圣战。结果打着打着,就打到了自己的弟兄希腊东正教那里,还顺带黑了一把接生婆——十字军东征烧死了成千上万的接生婆。
古往今来,这躺枪的对象总有点不对。
……
李文森拍掉她小脚趾上又一只鼻涕虫,终于忍不住爬到冰凉的楼梯扶手上,整个人半吊在二十多米高的走廊边。
她在等待救援。
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小时,可答应帮她叫保安组来的洛夫,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踪影。而楼下对阵的两方,正陷在某种匪夷所思的狂热里,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
……
一只基因变异的蝙蝠一言不发地飞到她身边,熟练地勾住屋顶上露出的一小截红色管子,在离她五十公分远的地方,收拢翅膀,倒挂下来。
这是……排水管?
李文森一手牵着鱼线,一手抱着栏杆,在大楼外极危险的一小块地方,踮起脚,费力地伸手摸了摸那截管道。
还真是排水管。
的房子是老成什么样啊。
她之前居然从来没有注意到,这栋研究大楼的排水系统,还像八十年代那样做在墙体之外,用的还都是最老式的,漆着红油漆的铁管。
如果是铁做的话……
李文森盯着蝙蝠细长的腿勾着的地方,忽然抬起手敲了敲:
“喂,让让。”
蝙蝠:“……”
它冷漠地抬起细长的腿,朝旁边移动了一格。
李文森把那段莫名其妙的鱼线绕在手腕上,又解下裙子上的腰带,像上吊一样,把它挂在蝙蝠原先勾着的那截排水管上。
对面正对着一个门没有关的消防栓。
李文森一手牵着裙带的一端,摇摇晃晃地站在七楼的楼梯扶手上,来回晃动了两下,然后用力往后一蹬——
稀里哗啦。
管道上方已经有些脱落的天花板,此刻终于支持不住这样的折腾,一小块吊顶直接从天花板上飞了出去,在走廊上摔成了碎片。
李文森稳稳得落在走廊对面唯一一个能下脚的地方。
动作之流畅,虽然比不上杂技演员。
但至少,一点都不像一个天天在家打超级玛丽的心理学教授。
……
她在地上密密麻麻的鼻涕虫爬到她脚背上之前,飞快地从消防栓中拿出水带,朝环形楼梯中间的巨大吊灯抛去。
消防栓里的水带,一般二十米长。
除去她折起来的部分,大概十八米多……刚刚好。
水带从环形楼梯中空的地方垂落下来,李文森把其中一头绑在自己的腰上,又把她换下来的脏衣服袋子咬在嘴里,看都没看楼下一眼。
但是下一秒。
她已经从二十多米高的环形楼梯顶端,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
是谁说,黑暗滋生不了恐惧。
能滋生恐惧的,只有恐惧自己。
……
在一切故事和流言发生之前,洛夫正坐在一楼大厅里一个淋不到青蛙的地方,嘴里叼着一个玉米饼,兴致勃勃地围观这场诸神的混战。
直到……
他张大嘴,看着他的同事像007一样从天而降。
嘴里的玉米饼,“啪嗒”一声,砸在了地上。
……
“文森特,我的脑神经好像出了一点问题。”
这位老人捡起掉在癞蛤。蟆背上的玉米饼,看都没看就塞进嘴里。
他喃喃地说:
“因为刚才,我居然看见你从天上掉下来了。”
“托你的福,我不得不从天上掉下来。”
李文森在跳下来的同一时间已经把衣服袋子扔了下来,此刻正稳稳地踩在自己的衣服上。
她语气里听不出一点责怪,只是抱歉地道:
“不好意思,因为我等你一个救援队足足等了三个小时,眼看蜒蚰就要爬到我脚背上来了,只好出此下策。没有吓到你吧?”
“……”
洛夫还沉浸在震惊里没恢复过来:
“我从没打算让你等三个小时。”
“哦。”
李文森正低头整理裙摆,闻言笑了:
“那你原本打算让我等多久?”
“二十个小时吧。”
他喃喃地说:
“蜒蚰又没有毒,你和它们睡一个晚上死不了。等明天吃中饭的时候,我会喊人来救你的。”
李文森:“……”
……
大厅里还有十几个神学院和宗教艺术协会的研究生。
在李文森从天花板上飞下来之前,他们还处于肉搏战的状态,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块状牛血,癞蛤。蟆的内脏飞得到处都是。
而此刻,他们全部停下了手中的战斗,一脸呆滞地看向这边。
一只被用来当作武器的烤羊腿,在惯性的作用下,慢悠悠地从大厅中央滑过。
但是没有人care。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孩,手里还握着一只癞蛤。蟆。
大概握得太用力了,癞蛤。蟆虚弱地“呱”地一声,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
“抱歉。”
李文森光着脚环视了一圈:
“有人能帮我拿一双鞋来吗?”
被她惊呆了的研究生们,就像忽然从梦中醒来似的,迅速动作起来。拿扫把的拿扫把,撒盐的撒盐。
刚刚还在混战的两个阵营,配合默契犹如科比和保罗…加索尔。
不出二十秒,他们已经在她面前清理出一条能走路的小道。
她还没有来得及把身上的消防栓水带解开,一个颇为帅气的日本研究生已经脱下自己脚上的富士山雪景图木屐,弯着腰双手递给她。
她刚想找一个地方放手里的水带,另一个研究生马上迎上来,毕恭毕敬地接过。
这……
她穿上脚上的木屐,理了理散乱的长发,朝借给她鞋子的日本研究生微微一笑:
“谢谢。”
“……”
日本研究生立刻慌乱地摆着手,倒退了一步。
这……
于是她不再试图道谢,只是朝洛夫微微点了点头,转身朝外走去。
手腕上还系着那根鱼线。
“等一等,文森特。”
只是,就在她经过洛夫身边的时候,他突然说:
“你确定你不用去医院里看一看吗?”
“为什么要去医院?”
李文森莫名其妙:
“我又没有受伤。”
“这很难说。”
洛夫圆形镜片下棕色的眼睛,探究地看着她。
那种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熟悉的同事,而像是在看一个……
重症病人。
不过,这个眼神只是一闪而过。
快得连李文森都没来得及发现它。
“毕竟,你刚刚cos了一只走错片场的蝙蝠侠……正常人可干不来这么危险的事。”
——哦,正常人。
这一类型人被困住时,第一反应是寻助,第二反应是等待。毕竟这是自己的办公室,等一等说不定就会有人来。
但就算处在更差劲的境地,他们也不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比如从二十多米高的高楼上,若无其事地,跳下来。
……
李文森抬起头:
“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
洛夫眨了眨眼。
那张苍老面孔上的探究表情忽然消失了。
他困惑地看了李文森一眼:
“我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
洛夫有一点点的老年痴呆症状,具体表现在他开会总是走错楼,或时常忘记自己还欠了同事钱没还。
……如果他不是假装忘记的话。
李文森叹了一口气:
“算了。”
“啊,对了。”
洛夫嚼了一口玉米饼,恢复了平时那副不靠谱的死样子:
“我刚才把你跳楼的视频拍下来了,你能授权让我把它传到ins上吗?我会加滤镜的,真的。”
李文森:“……”
“哦,我还要把你做成GIF,这么神经病的视频一定能成为Instagram年度热门,我的转发量就能超过安德森那个老家伙了……”
这位老人兴奋地一拍大腿,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感觉我今年必火。”
李文森:“……”
……
深山里寂静无声。
离开那个是非之地,李文森穿着木屐,慢慢走在山路上。
淡青色的云烟笼着对面的山头。山谷里朦朦胧胧的。
远远的山坳里,三两只羊像翻滚的白色毛团一样,从山上一路滚下来。
而那根细得几乎让人注意不到的鱼线,从她办公桌下,一路延伸延伸到了的后山,已经在她纤长的手指上,缠了厚厚的一卷。
李文森拿出原本系在鱼线一端的小纸卷。
那是一张制作精美的羊皮纸,接口用暗红色的火漆封口,火漆上烫印着一条黑色的斑点小蛇,小蛇嘴里咬着一个苹果。
……难道这是在暗示《圣经》里,蛇引诱夏娃吃苹果的事?
她把纸卷展开。
一阵夹杂着泥土清甜香气的风吹过,一片风干的山茶花花瓣,从纸卷里轻轻地飘落。
李文森伸手接住。
她盯着那片淡粉色的花瓣好一会儿,刚想让它从指间落下……又忽然收拢了手指。
终是没有直接把它扔进泥土。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本和乔伊一模一样的德国Leuchtturm 1917绑带笔记本,找到417页,把这片花瓣,小心地夹了进去。
……
从里页羊皮纸细腻的纹路里,隐隐还能看见一朵山茶花的痕迹。
花瓣舒展,垂蕊繁复,精致到每一片花瓣上的脉络都清晰可见,不知是用什么方法渗染进去的。
而在那朵山茶花之上,有人用纯正的黑色墨水,细致地手绘了两个数独游戏。
8 _ _ | 7 3 2 | _ _ 1
_ _ _ | _ _ _| _ _ _
1 9 _ | _ _ _ | _ 2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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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 _ 4 | 5 _ 1 | 6 _ _
7 _ _ | _ _ _ | _ _ 4
_ _ 9 | 4 _ 7 | 1 _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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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4 _ | _ _ _ | _ 3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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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_ _ | 1 2 8 | _ _ 7

_ _ _ | _ _ 7 | _ _ 4
8 _ _ | _ _ _ | _ 6 _
5 4 _ | 9 2 _ | _ _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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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5 9 | _ 1 _ | _ _ 3
2 _ _ | _ _ _ | _ _ 9
1 _ _ | _ 3 _ | 4 8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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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_ _ | _ 5 8 | _ 9 6
_ 1 _ | _ _ _ | _ _ 5
6 _ _ | _ _ _ | _ _ _
李文森:“……”
这是有人想让她解数独?
真是太幽默了,不知道她这方面智商有多低吗。
世界上最难的数独,初始数字只有17个。这上面的两个,明显刻意为她降低了难度。
但并没有什么用。
数独游戏和数据分析是两码事。后者只要苦学,谁都能学会,而前者只适合乔伊这种有天赋的人消遣。
让她计算这种东西……她宁愿去和蜒蚰睡觉。
而在这两个简化的数独游戏之下,不知是谁,用极其漂亮的花体字,描出了一个7乘15的字母方阵。
凑近一些,还能闻到淡淡的墨水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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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森:“……”
这是有人想让她解密码?
真是太抬举她了。
她把羊皮纸翻折过来,对着光线看了一会儿。
但除了火漆、数独,和字母方阵,这张羊皮纸上,再没有其它的线索。
她想不明白,索性不再想。把羊皮纸收进了口袋,继续在手指上一圈一圈地绕着鱼线,朝山谷深处走去。
河流与河流之间,有雾气涌动。
她脚下的木屐踩在长满青苔的岩石上,两山之间,回荡着她嗒嗒的足音。
她绕过岩石,绕过溪流,绕过郁郁葱葱的灌木……而就在她沿着手凿的山间小路,转过一个小小的山头时,手里的鱼线到了底。
她山水色的木屐,在一座简陋的小桥边停了下来。
山谷间,浮云下,流水边。
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茫茫花海,出现在了她面前。


第68章 
风送来泥土、山川与河流的气息。
而大片大片的月见草、桔梗和六角荷,顺着浮云与流水的痕迹,延伸向山谷深处不可知的地方。
繁盛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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