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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刺客千金贼-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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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风渐起,掠起沙尘几缕。
沉默的天地间有将士沉默的等待着下一个军令。
半晌,只见半空划过一道微绿的光,仿佛流星陨落,半掩进血红的尘土里。
殷瑢负手,沉沉道:“撤军。”
父亲,这是我最后一次放过你。
再见时。
你我二人……
必死其一。


☆、第97章 再遇

泉州,彭原。
天地平原一片宽而广的混乱里,有人惊恐大呼:“护驾!护驾!”
许军护着殷琮便要后退,却见殷十三与柏氿不知何时竟领兵从后方包抄了他们左右两侧。
退,无可退。前方又是傀儡军杀气腾腾的直直奔来。有人正要捡了那枕头朝傀儡军扔过去,他的指间还没来得及触碰到那锦缎面料,便有一柄长枪从许军的队伍里破空而来,牢牢的将这枕头钉在地上。
丝绒从枕头的破洞里飞出来,携着殷瑢的气息铺开分散到泽军四处,泽军大惊,眼见着傀儡军便要奔到身前,有卫兵长急急下令:“盾兵,还不拦住他们!”
盾兵一层一层拦过去,傀儡军遇到了阻碍,越发凶狠起来,张牙舞爪的冲上来将这些盾兵撕成了碎片。
层层防御即将被攻破,防御内的泽兵被这些血腥凶残的傀儡吓得瑟瑟发抖,不知该如何反应。
殷琮气得大喊:“还不快补上去!”
又有成千的泽兵加入防御的队伍,生生筑起一道长长的人肉盾牌。
后方的泽兵还在奋力突围,殷十三一边与他们周旋,一边高喊:“泽国的儿郎们,看看你们现在追随的王!他自己想活,就让你们去送死!”
泽军执剑的手一抖,耳畔同胞们被傀儡撕裂的声响越发清晰起来,殷十三又道:“你们好好想一想!你们到底是为了谁拿起刀剑,为了谁背井离乡,为了谁出生入死?难道就是为了这个贪生怕死同室操戈的混账吗!”
殷琮一时大怒,拔剑暴喊:“殷十三,你住口!住口!”
怒上心头,他的表情越发狰狞起来,眼见周围士兵隐隐有了动摇的迹象,竟是不顾三七二十一,挥剑斩杀身边几个一直护在他身边的泽兵,“谁敢背叛我,便如此下场!”
泽军看得心里一寒,忽然便想起,去年冬天那一场漫天纷飞的雪。
雪里跪着衣衫单薄的上万将士,将士双臂被绑,不得动弹。他们是世子殿下留下驻扎在琼台的军队,他们的任务是守着琼台不被邻国瓜分。
那一年冬天新王殷琮即位,即位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召回这些曾经追随过世子殿下的队伍,绑起来,当着他们这些新兵蛋子的面,统统杀了。
上万个兵,上万颗头,上万滩血。血水洒在冰雪上,越发显得嫣红刺眼。
那一天,这位新王踏着脚底的雪,踏着脚下的血,缓缓朝着他们这些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新兵们走过来,说,这就是跟错人的下场。
生命与死亡之于这位新王来说,甚至比不上一片鸿毛来得重。
风烟起,凉风携来细小沙尘不知漫进谁的眼底,惹红了眼眶。
前方泽兵仍在与傀儡厮杀,每一刻都会有无数的将士战死在彭原,军中那新王殷琮却依旧在喝骂:“敢不听我的,你们都得死!”
这一天彭原生死场,泽**营里的儿郎忽然明白,泽国王室,都是一样阴狠的性子。
世子对敌人狠,新王对自己人狠。
世子用恐惧支配敌人。
新王却用恐惧支配自己人。
这样的王……何以为王!
一刹愤起,军心已乱,连带着抵抗也越发消极起来。殷十三见状趁机而呼:“我家世子殿下说了,你们,都是泽国的子民!而他,也是泽国的血脉!泽国人不应该与泽国人为敌!只要你们投降,他既往不咎!”
殷琮气红了眼睛,“谁敢降!谁敢降!”
却已然无人肯再听他号令。
泽军大乱,胜负已分。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观望的柏氿忽见遥远的小山坡上,似有一人负手立在山头,静静观望着这一处彭原战局,仿佛是在等待某个时机,再给某人致命一击。
隔着许远的距离,那人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身影一摇,消失在山头。
柏氿皱眉,立刻抽了一支队伍朝那处山头奔去。
她以为她要追很久,却不料那人就在山头不远处等着她。待柏氿上了山,只见他背对着她,静静观望着彭原的战局。他站的地方很巧妙,他能看得见彭原,彭原里的人却看不见他。
有风轻拂,拂得那人衣袂翻飞如云,他负手而挺拔的站在她面前,如松柏一般的沉静内敛。
柏氿忽然怔了怔,微怔之后又翻身下马,不由朝他走近了几步,半晌,试探着问:
“师……兄?”
一刹相见,忽有飞鸟从树梢振翅而起,飞过蓝天白云,飞过云下高塔。
塔里,步生娇凛然拔剑,剑锋直指风倾楼主,“楼主,当年夜姐姐比我还要黏蝉翼师姐,她不可能杀了她。您为何要骗我?”
楼主挑眉笑起来,唇角笑意微凉如霜,“骗你?我也想知道我为何要骗你。”她这般说着,看向步生娇的眼神却渐渐透出几分怜悯,“小步,当年蝉翼二话不说的就跟着那个混账走了,抛下你和夜百鬼二人不管不问。你说,按照你夜姐姐的性子,她会不会放过那个混账?她会不会杀了他?一旦她杀了他,你说,蝉翼会怎样对你的夜姐姐?会不会因为想要替她心爱的男人报仇,就去杀你夜姐姐?”
步生娇听得脸色微白,楼主又感叹般的道:“人呐,都是有私心的。你夜姐姐为了自己活下来,就算杀了你的蝉翼师姐,也不奇怪吧?”
“我不信。”步生娇握紧手里的剑,沉沉道,“您想利用我对付叛楼的夜姐姐,不如先问问我的剑答不答应!”
说着,她便向楼主劈下凛凛一招。
剑上耀眼华光在塔中阴暗的空气里一闪而过,楼主侧身一躲,那华美的容颜之上骤然迸出失望透顶的神色来,“夜百鬼那狼崽子从小就不听话,擅自离开风倾楼也就罢了,没想到九千策也跟着把楼规当儿戏,尽知道惯着她。入寒渊又向来是个不着调的,至今都不知道又在哪里鬼混。而你,步生娇,以前那么聪明,怎么如今出去晃了一圈,竟连脑子都丢了?”
楼主拂袖接下步生娇赫然杀来的一招,板起脸色威严斥骂道:
“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刚硬话语一落,她忽然放软了语调,朝旁唤道:“小白。”
小白?
谁?
步生娇皱眉一顿,心想以前怎么没听说楼里还有这号人物?
疑虑刚起,却见前方白光一闪,紧接着便有杀招当头袭来。
人未现,刀已至!
步生娇瞳孔微缩,挥剑一挡,长剑迎上骨刀,只听“咔擦”一声轻微的响,她手里的华光长剑竟是裂出一道细细的缝。
步生娇顿时心里一惊——这人刀上的戾气比之夜姐姐,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当她如此惊骇,那人提刀又是一招,步生娇避之不及,生生被打出一口血来。
“小白,够了。”楼主柔声道。
于是那小白便也当真住了手,乖乖走到楼主身边。塔壁上火把的光芒倾斜着照过来,落在小白纯黑的斗篷上,斗篷之下,却是一张清丽白净的面容。
这个小白,竟是一个十四岁不到的小女娃娃。
楼主摸了摸小白的脑袋,朝半跪在地上的步生娇走去,她缓缓蹲下身来,爱怜般的拂去她嘴角血迹,盯着她的眼睛,低缓而蛊惑着道:“小步,你听好了,你的蝉翼师姐,就是你夜姐姐杀的呀。”
火光微摇,似有一枚含苞待放的海棠花骨朵映在步生娇的眼底,又渐渐消失在漆黑的瞳孔中,刻进心底。
媚毒,攻心。
楼主看着步生娇微怔的模样,凉薄笑了笑:
“所以,你,还不去给蝉翼报仇?”


☆、第98章 信

“师……兄?”柏氿看着前方那一身青衣挺拔如松的男子,试探着问道。
男子闻言缓缓转过身来,有风轻掀他肩头的发,他在风里幅度不大却很明显的扯了扯嘴角。
那是一抹绽放在冰山上的笑容,仿佛雪白天中一抹暖阳,斜斜的倾洒在云下冰封千年的料峭山川。
柏氿忽然便怔了怔,怔愣间,只听那人道:“做得好。”
……做得好,做得好。
柏氿听得心里猛然一痛,忽然便想起很多年以前的那一天,那时她与他都还是没有长成的少年。
那天她手起刀落,亲手杀了她曾经最为亲近的蝉翼师姐。
那天她呆怔在师姐的尸体边,手里紧紧握着一柄杀了人的薄翼短刀,怎样甩都甩不掉。
那天他闻讯连夜赶过来,看见她身边惨烈的血腥,二话不说走到她跟前,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她那紧紧握着刀的,僵硬到无法自己松开的手掌。
他拔出她手里还在滴血的刀,扔掉,然后将她的脑袋按在他的肩膀上,反反复复的说:
做得好,做得好。
于是她终于哭了。
那么的歇斯底里。
那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场顿悟,生命如此之重,压在心头,仿佛泰山崩顶,埋了呼吸;生命如此之轻,染在指尖,似那冰雪消融,润了眼角。
那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哭泣,眼泪洒落的地方是他的肩头。
后来有许多事情她都记不清了,他却落下了总爱对她说“做得好”的毛病。
她幼时逃课去树下睡觉,醒来时发现他坐在她身边,她以为他要端出师兄的架子,对她好好说教一番,不料他却是说做得好,那种无聊的课不听也罢。
她杀了前任刀首,成了新的风倾楼第一刀,旁人都说她这丫头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只有他走过来,对她说做得好,那前刀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了便杀了。
她当了新任刀首,各路阿猫阿狗都来求着她去帮忙杀人,任务多得竟然直接安排到后年乃至大后年。她一怒之下干脆趁着做任务的机会出去游玩偷懒,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回一趟风倾楼。
在她放了第七十六个任务的鸽子之后,楼主终于发了飙,直接让正在附近出任务的他把她抓回去关起来闭门思过。
那时,他放下手头的事情好不容易找到她,她以为他真的是来把她抓回去关起来闭门思过的,何曾想,他只是淡淡的说,楼主把那么多的事情全塞给你,你愤怒成这样都没有造反,做得好。
随后他伸出手来,对她说,任务清单给我,我替你完成。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在短短的半个月之内完成那七十六个任务,她只记得她回楼的那一天,楼主凉森森的看了她一眼,却没再追究她的过错。
如今他为了随她的愿,不杀殷瑢,一个人担了任务失败的所有责任,在风倾楼的黑狱里一待就是好几个月。好不容易才出来,见到她,说的第一句话竟也是做得好。
她都不知道这么多年她到底做好了什么。
她那顽劣不堪的性子,只怕有一半都是他惯出来的。
“做得好,”她又听见他这般说,“你活着,就很好。”
于是柏氿的眼眶忽然一涩,像是有风沙入眼,疼得厉害。
“……对不起。”半晌,她道。
“不用对不起。”九千策朝她走过来,抬起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眉毛微不可见的动了动,像是在皱眉,“你瘦了。”
柏氿闻言,墨色沉沉的眼底渐渐泛上一层水雾,像是那圆月隐在薄云之后,渐渐模糊光与影的边界。
九千策见状,安抚般的摸了摸她的头,又突然朝她的后方看了一眼。
柏氿正要随着他的目光转头朝后面看去,她刚动了动脖子,却被他按着脑袋转回来。
他伸出双手掐掐她的双颊,道:“我一直很好,所以,你笑一笑。”
柏氿吸吸鼻子,难得柔和的笑了笑,眼底泛着微晶的水光。
她微润的余光瞥见他手上一串核桃手链,手链上那粗糙的核桃被岁月磨得有些光滑,一看便是戴了许多年。
于是柏氿眼底的水光,忽然便晃了晃,险险的就要落下一颗来。
犹记年少初相遇,这人古古怪怪的跑过来,伸出手来对她说:“谢礼。”
那时她手里正好被步生娇塞了一堆山核桃,她不喜欢这些麻烦的东西,索性便将这些山核桃一股脑的全都丢给了他。
他接了这些山核桃,却不吃。第二天她便看见他的手上多了一串山核桃串起来的手链,这手链一戴便是许多年。
曾有一人护她至此,如今恍悟,却是太迟。
——她向来如此愚钝。
有风轻拂,拂落她眼角珠泪一颗,像那山顶一捧稀松的积雪,忽然跌进山脚粼粼的河。
有人默然伸手,抚着她的后脑,将她的脑袋按在他的肩头,就想很多年以前那般。
他在她头顶上方说:“肩膀给你,想哭就哭。”
这一刻静谧温软,山头被柏氿抽调出来的小分队沉默的守在她的身后。
队伍后方,一位扮作许兵混进来的世子暗探奋笔疾书“唰唰唰”的打着小报告:
“夫人与别的男人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标题:恭喜!主子,您又有情敌了!
正文:主子,今天夫人在彭原作战的时候,忽然发现远处小山头有一神秘人。于是夫人就追了过去,于是重点就来了!
夫人见了那神秘人,不问他是什么人,反倒非常情难自禁的唤了一句”师兄“,划重点,师兄!
那师兄居然还捏着夫人的下巴左右来回反复仔细看了看,等调戏够了才慢悠悠的说了句”你瘦了“。
夫人听了居然还很感动(不是属下乱说,夫人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那师兄见了,又伸出左手来摸了摸夫人的头,他居然敢摸摸头!主子,您要不要考虑考虑把他这只手砍下来?
正文完毕。
属下有话说:首先,属下要恭喜您在送走许谦文那朵桃花之后,又迎来了一位新的情敌。而且,据属下目测,这位情敌的竞争力要比那许谦文强很多很多。
您想啊,自古以来,坊间多少话本子里都是师兄妹从小青梅竹马长大之后互生情愫爱来爱去爱得死去活来的?
再而且,属下偷偷看了看,那位师兄长得好像不比您差?
不过主子您看到这里,先别着急生气,属下还没说完,后面还有更让您气的。”
暗探换了一张纸,唰唰唰的继续写:
“标题:不能忍!主子,有人怼你!
正文:主子,刚才属下在给您打小报告的时候,突然感觉周身一阵阴寒,抬头发现原来是那师兄瞪了属下一眼(主子,您说他到底是在瞪属下,还是在瞪您?)。
然后属下就看见,那位师兄掐了掐夫人的脸蛋,让夫人给他笑一个。
主子,您看到这里,也先别急着气得捏碎茶杯,属下还是没说完,后面还有更可气的。
夫人被调戏了,居然也不生气,反倒还真的笑了笑(主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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