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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魂萦旧梦-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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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一样,就像照镜子一样。她一出来就是在哭,又和我说话,无论她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见,可是那个我看不清脸的皇帝也叫她阿嫮。”
    陆凌桓也梦见过林嫮生穿了古代人的衣裳在哭,自从陆凌桓认识林嫮生就少见她哭,所以舍不得,想上去劝,可怎么也走不到嫮生身边,所以听到这里,身上汗毛也立了起来,想要安慰林嫮生几句,却是怎么也开不出口来。
    林嫮生吸了口气,又讲:“后来我又看见那个皇帝改口叫她玉娘。玉娘不就是那端定后的名字吗。所以我想呀,大概是她要我演她呢,所以叫我做这个梦。”说到这里,林嫮生抬起眼来看着陆凌桓,眼中滚下两滴眼泪。在梦里看见林嫮生哭,陆凌桓都舍不得,何况是当面,就叫陆凌桓连手脚也没处放。
    陆凌桓自从来不是个手软的,可一对上林嫮生就什么脾气也没了,他练小时候叫人绑架过,绑架他的还是没出三服的堂叔陆成业。
    陆成业原来也是富家子,在嘉兴绍兴有连片的水田,只可惜爷娘死的早,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上头忽然间没了人管束,再叫点瘪三流氓一引诱,就开始走下流。吃喝嫖赌抽无所不为,嫖还好,赌和抽那就是无底洞,先是花光了家里的现钞,接下来就是卖地。这地一卖就收不住,四五年就将两处的水田全卖个净光。没多长时间,卖田的钱也花完了,只好将房子也抵了。不上十年就败得赤脚地皮光不算,外头又欠了一大笔,急红了眼,就把脑筋打在陆家两个儿子身上。
    陆凌桓的哥哥陆凌云当时已经十多岁了,不好弄,就把脑筋打在了才五岁的陆凌桓身上。勾结了街面上几个小流氓,趁陆家下人没防备,将陆凌桓遮了眼睛堵了嘴捆住手脚塞在黄包车里带到了乡下,问陆父要一千块现大洋的赎金。
    一千块,陆家倒是出得起,可就怕钱给出去了,人回不来,陆母急得晕过去几回。后来还是个账房出主意,背了礼物,装了小黄鱼求到当地的龙头老大面前去。
    龙头老大收了礼和黄鱼,就将手下撒出去寻,不过三天就有了回音。因为陆家手面大方,闲话也讲得客气,老大就肯给面子,亲自到陆家门上拜访,将绑/匪是哪一个说给了陆父陆母知道,又说是把人救出来不难,难的是只怕动手的时候伤到陆成业。
    陆父陆母倒还存着几分香火情,只要救出陆凌桓,至于陆成业,送巡捕房就好了,不要伤他,为了这个又额外送了条小黄鱼给老大。没想到他们还念着亲戚情义,陆成业请了来的小流氓却是不管不顾,眼看着到手的大洋要飞,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对陆凌桓下了辣手,一刀扎进后背,几乎要了陆凌桓半条命,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好。
    陆凌桓向来硬气,能下床后就缠着要学些本事好自保。陆父陆母从来宝贝这个儿子,又可怜他死里逃生,自然答应。就是考大学,陆凌桓不肯年经济要去读历史,也随了他的心愿。
    到他大学毕业前一年,他哥哥陆凌云一家三口出去旅游,看大小三峡,哪晓得遇到了大风,整艘轮船都翻了过来,陆凌云一家三口连尸首也没找回来。
    陆父得着这个打击当时就晕了过去,虽然抢救了回来,但是已经中了风,连句整话也不能说,陆母的神智也有点糊涂了。陆家的光华公司顿时群龙无首,是陆凌桓休学了回家将公司撑了起来。公司里几个元老欺负陆凌桓年轻,趁机想挖公司的墙角,叫陆凌桓开除的开除,送去吃牢饭的送去吃牢饭,这才将公司镇住。
    就是这样的脾气,对上和林嫮生有关的事就一点也硬气不起来。他喜欢林嫮生,也常往林家跑看,可他心里知道,为着他父亲中风瘫在床上,他妈神智不清,师母就不太可能答应把嫮生嫁给他,所以他尽管喜欢嫮生喜欢得眼里只看得见他一个,还是不敢开口,只怕一开口叫师母回绝了,以后再难上门。

☆、第13章 各自相争

陆凌桓掏出手绢要给林嫮生擦脸上的泪水,手下的皮肤又白又细,像嫩豆腐一样,陆凌桓的手在林嫮生面孔上停了停,又若无其事地说:“可能是侬临睡前看了剧本,所以做了这个梦,没什么的。”顿了顿又讲,“侬一个大学生还相信托梦啊,这个可不能叫侬同学们知道,不然要笑煞侬的。”
    林嫮生哧地一笑:“我才无么介戆。”从陆凌桓手上抽过手绢来自己擦眼泪,又叠叠好,陆凌桓从林嫮生手上接过手绢放回口袋:“看侬介作孽,阿哥请侬吃饭,侬想吃啥?”
    林嫮生侧头想一想:“蟹黄小笼,油豆腐粉丝汤,汤里要多放点胡椒粉。”她笑得陆凌桓心也软了:“我还当侬要敲我竹杠,结果介便宜。”林嫮生皱了皱鼻子,娇俏得陆凌桓要咬紧牙关才能控制住自己不把手伸到她脸上去。
    “老钱,豫园城隍庙。”陆凌桓的司机老钱从后视镜哩瞟了眼自家先生,满脸是笑的答应一声,车子转了个弯往城隍庙开去。一路上陆凌桓笑吟吟地听着林嫮生给他讲今天在明星公司碰见了哪几个电影演员,伍梅琴又是怎么样的人。
    豫园城隍庙的南翔小笼店就在九曲桥边,吃一块大洋一笼的蟹黄小笼要到三楼的鼎兴厅。上楼的时候林嫮生在前,陆凌桓跟在她身后,不时关照林嫮生:“饭店里楼梯滑,侬当心点。”
    林嫮生一进鼎兴厅,坐在窗边的顾墨笙一眼就看到了她。自从顾玉笙嘴巴里知道林嫮生忽然发了热度在学校请假之后,他就假借了顾玉笙的名头天天往林嫮生家送鲜花送水果,只是不好贸然上门。问顾玉笙,顾玉笙也只说瘦了点,瘦了点,等今天亲眼看见了,才知道林嫮生生了这张毛病,还真是瘦了好些,面孔更小了,更显得一双大眼睛雾蒙蒙。叫她一眼看过来,顾墨笙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
    顾玉笙和林嫮生闹僵,所以顾墨笙叫她去看林嫮生的时候,也是阳奉阴违,看见林嫮生露面,只怕拆穿,连忙接上去,拉了林嫮生的手说:“嫮生,前两天我来看侬的辰光侬全在睏觉,真是急煞我,现在看到侬毛病好了我就放心了。”
    林嫮生面孔上有了一点笑:“谢谢你的花和水果。”
    顾墨笙听见这句话,嘴角微微一翘。顾玉笙也笑了:“我们是朋友,侬忘记了啊。”她话还没讲完,陆凌桓就走到了林嫮生身后。顾玉笙看到他,面孔一下子红得象块红布,喃喃细语地叫了声:“陆家阿哥。”
    陆凌桓是真不记得顾玉笙,看林嫮生和这个小姑娘说话,又听她叫了这么声,再看了她眼倒真是有些眼熟陌生:“你是嫮生的同学?”
    顾玉笙通红的面孔一下子白了下去,勉强笑了笑:“陆家阿哥,我是嫮生的学姐,我姓顾,顾玉笙。嫮生没有和你提过我吗?”
    林嫮生脸上的笑容在听见顾玉笙这句的时候就淡了,慢吞吞地说:“阿哥,现在侬晓得啥银是顾玉笙了伐。”陆凌桓看也不看顾玉笙,只同林嫮生说:“现在晓得了。”领了她要往一旁的桌子走,顾玉笙叫他们抛在当场,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
    顾墨笙看着陆凌桓给林嫮生拉开椅子,又拿手绢将她面前的桌面揩干净,脸上带了笑地同她轻声说话,隐隐约约可以听见陆凌桓问的是林嫮生要几笼蟹黄小笼,垂眼看下了手表,慢调整了下腕表松紧,才同顾玉笙讲:“你还站着做什么,小笼要冷了。”
    顾玉笙本来就是又羞又气,叫顾墨笙这句一讲,眼泪差点落了下来,忍气吞声地回到桌边,她刚刚坐定,就看见自家大哥毫不留恋地已站起来,走到林嫮生和陆凌桓桌前,面孔上带笑着叫了声:“陆先生。”
    林嫮生一抬头,看见了顾墨笙,正要站起来,叫陆凌桓按住了:“顾先生,幸会。”自己站起来向顾墨笙伸出了手。一上楼陆凌桓就看见了顾墨笙,大家都是在商场上混的,见面也不是第一次,陆凌桓是第一次看见顾墨笙脸上有这样柔软的表情,他眼睛里的神色几乎可以说是温柔。陆凌桓自己也是男人,看见顾墨笙这个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就借着顾玉笙一句话说错,林嫮生有点不喜欢把她往一边带,不叫她和顾家兄妹再有说话的机会。
    结果顾墨笙竟走了过来,叫的虽然是他,可眼睛却还是落在了林嫮生身上,陆凌桓自然不能坐视,拦在了林嫮生面前。顾墨笙笑了笑,也伸出手来和陆凌桓交握:“陆先生,幸会。”
    两人面上虽然都在笑,可手上都在用劲,恨不得捏得叫对方痛得叫起来,陆凌桓也有二十五了,顾墨笙年纪更大一点,便是他们自己也不想到,两个加起来要六十岁的男人,会在林嫮生面前做起这么稚气的事来。
    林嫮生看着陆凌桓和顾墨笙握手,她从哪里知道顾墨笙对她的心思,更是相信陆凌桓的稳重,所以完全想不到这俩大男人握手是在别苗头,看两个人握了手就不放了,也就站了起来:“顾大哥,阿哥,你们坐。”
    叫林嫮生这一打岔,陆凌桓先将手一松,对林嫮生笑:“顾先生是上海滩商场上的名人,想不到今天这么有空。”顾墨笙也顺势松了手,笑说:“我也没想到和妹妹来吃顿饭会遇上陆先生。相请不如偶遇,陆先生要不介意的话,我们拼个桌子?”
    陆凌桓看向林嫮生:“顾先生是留过学的,应该知道什么是ladyfrist。”顾墨笙还没讲话,顾玉笙已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对林嫮生赔了笑脸:“嫮生,刚刚是我错了,侬就看在侬生病的时候我天天来看侬,原谅我这一趟好伐?”
    她不说这句还好,一说这句林嫮生就皱了眉头,先和陆凌桓说:“阿哥,我觉得有点头晕,想先回去了。”又抬头对顾墨笙说,“对不起,顾大哥,我忘了我姆妈还在家等我呢,我先走了。”
    这话明明白白的是在撒谎,顾玉笙还要劝几句,叫顾墨笙一眼看过来,下头的话再不敢讲,调转了口风:“那侬先回去吧,我明天来看侬。”
    林嫮生听见这句倒是笑了笑,在前面下了楼,陆凌桓对顾墨笙兄妹点了点头也跟了上去。下到底楼,林嫮生脸上更不好看。
    如果顾玉笙今天不凑上来,也许她还想不到天天往家里送花的人不是顾玉笙。如果真是顾玉笙天天换了花样的送花,也就是顾玉笙愿意同她和好,那怎么能说出这句“嫮生没有和你提过我吗?”意指林嫮生在当中拦了消息的话。
    既然不是顾玉笙送的,顾玉笙疑心了她在她和陆凌桓之间做手脚之后还要往自家头上拉功劳,这样的人,林嫮生不愿和她多打交道,看她要粘上,顾不得顾墨笙也在,寻了个勉强得一看就是借口的借口走了出来。只是她走得匆忙,将那罐陆凌桓剥给她的小核桃仁望在了桌上,一直进了家门才想起来,再看陆凌桓时就有些不好意思。
    别说陆凌桓正为林嫮生毫不犹豫地拒绝顾墨笙欢喜,就是平常,一罐核桃仁掉了就掉了,再剥就有了,反正他也剥熟了,就劝她:“不要去了,大概老早被跑堂的分光了,我再帮侬剥好了。”“要剥老多辰光的吧。”林嫮生有点不好意思,陆凌桓还笑:“我现在技术熟练,以后表演给侬看。”一边说一边做了个剥核桃的手势,逗得林嫮生也笑了起来。
    陆凌桓预料错了,林嫮生忘了的那罐核桃仁是叫顾墨笙捡了去。
    自林嫮生一进鼎兴厅,顾墨笙就看着她,清清楚楚地看见这罐子是握在她手上的,这时一打开看见是大半罐子核桃仁,顾墨笙忽然笑了,对顾玉笙说:“死心吧。”顾玉笙的心思,顾墨笙从前不知道,今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是剥小核桃仁不难,难的是颗颗完整,剥这一罐,要费多少时间?陆凌桓不是个闲人他对林嫮生用心到这样,顾玉笙凭什么还会认为林嫮生在她和陆凌桓间拦了消息,真是愚蠢。
    她的愚蠢还在对林嫮生当面说出那句话来,就意味了顾玉笙对林嫮生有敌意。谁会每天给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换了花样的送花送水果?除非是别有用心。而别有用心真能做到这个地步,也就不会当面说出那句话了。所以顾玉笙说了那句,就是亲口和林嫮生承认了那些日子以来送花的都不是她。
    那林嫮生忽然找了个非常蹩脚的借口离开,是不是也发现了?顾墨笙的大拇指摩挲了下罐子,脸上竟是有几分温柔,叫一直心惊胆战看着他的顾玉笙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大哥。”

☆、第14章 借问行人

顾墨笙这才有空看她一眼:“吃饱了就回去。”顾玉笙虽然不知道顾墨笙忽然生气是什么原因也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要惹他,连忙点头,又说:“那我叫厨房把生小笼送出来?”得着顾墨笙允许,顾玉笙连忙下楼,叫过经理吩咐下去,不一会厨房里就送出四个笼屉来,里头是刚刚包好的蟹粉小笼。顾玉笙付了帐,叫司机捧了小笼回到车上,看顾墨笙不出声,这才长出一口气。
    回去的车子开过一家食品公司的时候顾墨笙叫司机下车买了两斤杭州奶油小核桃上来。顾玉笙看见,心上忽然有些幸灾乐祸,林嫮生叫自家大哥看上,只怕以后的日子都要面对这样一张扑克面孔,她是叫人捧星星捧月亮一样捧惯的,可怎么受得了。
    又过了两天,林嫮生销假上课。林嫮生虽然念的是中文系,可她人长得漂亮,又有才艺,学校里的学生倒是大部分都认识她,,一进校门就不断有人和她打招呼,将要到教室的时候,横里忽然窜出个人来挡在她面前,一张面孔瘦得象骷髅,两只眼睛却是亮得发光一样,居然是夏继祖。
    林嫮生看见夏继祖转身就走,只听夏继祖在背后讲:“林嫮生,我要休学了,侬就没什么要和我讲的吗?”虽然林嫮生叫夏继祖纠缠得看见他影子都触气,可听见这句话还是站定了。夏继祖又讲:“林嫮生,你站一站,我和你说最后一句话,讲了这句以后,我再也不来啰嗦你。”
    这句话讲得十分可怜,一旁经过的学生都站住了,点着他们窃窃私语,林嫮生不得不转过身,冬天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白得几乎透明。
    夏继祖忽然一笑,他插在口袋里的手举了起来,手里握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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