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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消失-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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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说植树?难道那上面没树?”余萧的心脏似乎已经脱离胸腔,在半空里扑腾了。
  “是啊,只有些灌木和茅草,有少量的映山红吧?对了!”王翔突然拍了下手,把余萧吓的差点失手摔碎瓶子。
  “对了,我记得舅舅生前就特别喜欢杜鹃花,还和我父亲一起去山上挖过,种在校园里,可惜没栽活,他还一直耿耿于怀,说有空再弄几棵回来。”
  余萧茫然地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他发疯之前不是说上过山吗?会不会是去挖那花去了?”
  余萧只觉得王翔的声音像苍蝇一样在耳边嗡嗡叫,他恨不得叫他闭嘴,可是又渴望他继续说下去,免得他发疯。
  那山上没有树,是属于林业局管辖,没有承包给个人,没有树,也没有瀑布,更有没有桃花潭!那他看到的是什么?
  “毛毛!你能确定地告诉我,泥石流之后桃花潭附近没有住过人吗?桃花潭附近没有承包给个人植树?”余萧猛地站起来,抓住了王翔的手,太过用力,指甲深深嵌进王翔的手,掐得他叫了起来。
  “放手啊!你吃错药了?”王翔跳开了,一边甩他的手。
  “你说啊!”余萧的声音尖利的像歇斯底里的女人。
  “我不知道!”王翔也生了气,大声说:“我怎么知道,我要问过才能回答你!”
  “问谁?”
  “林业局的人啊!”
  “快问!马上问!”
  “喂!”王翔跺足。
  “你先别管我,你赶紧问这个!”
  王翔狐疑地上下打量他,半天才慢吞吞地摸出手机拨了电话。
  余萧在一边直转圈,急切想知道答案,却连王翔说了些什么也听不进去。
  王翔挂了电话,冷淡地回答:“问过了,是没有,既没有人住也没有承包给谁。”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今天是怎么了?整个一精神病人似的!你……”王翔的嘴半天没合拢,指着他,人却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你该不会是,你该不会是跟我舅舅一样?”
  “少胡说!我没疯!快点说啊,林业局的人是怎么回答的?”
  “说发生过泥石流山体表层岩石不坚固,怕再出意外,就动员附近的山民搬迁了,同样的原因也就没承包给个人。”王翔还是把答案告诉了他,一边仍然不放心地上下打量他。
  余萧木鸡般地站了半天,腿一软,跌坐到沙发上。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说啊!憋在心里当心憋出毛病来,再说我那个山好歹还归县里管,我还能帮上忙,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关心植树啊什么的?”
  余萧抱着头,两只膝盖不听使唤地一直在打架。
  说?不说?不说?说?
  余萧几次三番欲言又止,还是下不了决心把他的经历说出来。
  你看到的不是真的。
  什么才是真的?
  四十
  余萧彻底险进了两难境地。他一再给自己保证去年年底在桃花山度过的那几天是真实存在的,他在那里吃过睡过,走过路过,一草一木都是真实的,包括他自己和另外的人。
  问题是,为什么其他人看到的跟他亲眼所见的却是大相径庭?
  那里没有房子,没有潭水,没有人住,也没有人在那里植树。
  谁在撒谎?是气象站的工人?王翔?林业局?还是那对夫妻?冷杉?还是他自己的眼睛?
  余萧发蒙,这是梦,噩梦!没关系的,一觉醒来什么事都没有,桃花潭会在那里,冷杉引以为自豪的树林也还在那里,那几间平房也还在,那对善良诚实的夫妻说不定还记得他……
  酒被喝了个精光,随着那瓶不知道泡了什么药物变成红色的液体的减少,余萧心里残存的那点希望也越来越少了,他开始逐渐清醒地知道,不相干的人撒谎的可能很小,而相关的人……
  冷杉在撒谎,他的眼睛也在欺骗他,可是这是怎么发生的?
  那不是一个幻觉,余萧心里很清楚,他所看到的绝不是幻觉。他真真切切地在那里生活了几天,吃下去的也是实实在在的米饭蔬菜,还有烤红薯。
  那不是鬼,冷杉更不可能是,他握过她的手,还抱过她,差点爱上她。她是活生生的人,大白天在街上挽过他的胳膊,再说,她是被冷桃一手带大的,怎么可能是鬼呢?
  这样一想,余萧心里踏实了一点,也许是他记错了,是他找错了地方,冷杉带他去的是另外一个地方,另一个潭水,这么大的山,多几处潭水瀑布很正常,冷杉又不是本地人,道听途说听来的传说,认为故事很美,就自作多情地把自己的地盘想象成那样并且描述给他听。
  一定是这样的,冷杉还说过那些桃花,用很优美的文字形容给他听,可是她自己没见过,她是听说的,才描诉的那么文艺腔。
  余萧的脸色缓和了一点,尽管气象塔和那条通往小镇的山路不时晃荡在他的眼前,他还是固执地撇开这两个物证,坚持自己的臆断,并且庆幸刚才没有冲动之下告诉王翔了。
  “喂!喂!”王翔蹲在他面前,手不停地在他眼前晃动。
  “啊,没什么没什么。”余萧缓过神,酒劲也开始上来了,舌头打结:“没什么大事,真的,是我一个朋友,可能被骗了……”
  “什么朋友?什么骗了?”
  “我的……朋友……植树……有人转包……”
  余萧歪倒在沙发上,打起了响亮的呼噜。
  他的呼噜声简直有点惊天动地,随着“呵——呵——”的声音,他整个人也在沙发上起伏不定,他的嘴张着,有口水滑出来,眼睛似乎没闭紧,但睫毛却一动不动。
  王翔慢慢地站起来,摸着下巴俯视着他,过了良久,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了门,再过几分钟门打开,王翔抱了床毯子盖在余萧身上,就出去了,大门关上后又喀哒响了一下。
  屋子里除了余萧的呼噜声,一点动静都没有,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慢慢拉长,蛇一般缓慢地爬上沙发,在余萧的胸膛上划出一道光亮,有飞尘在他身上跳跃,然后逐渐黯淡,衣服上只留下隐约的一点红晕,起伏不定。
  余萧醒了。
  天边最后一丝夕阳腿去颜色的时候,他突然就醒了,猛地睁开眼,目光炯炯,然而眼前一团漆黑,心脏也在乱跳,四肢没有知觉,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了几分钟才缓慢地扭动一下脖子,首先看见的便是茶几上那只空酒瓶。
  余萧挣扎着坐起来,毯子滑到了地上,他敲打自己的额头,那里有爆裂般的疼痛,仿佛被斧头生生劈开,而那一劈的力量似乎还不仅仅只是脑袋,疼痛顺着喉咙一直延续到胸口,他怀疑自己被是劈成了两半。
  这是什么地方?他到这里来做什么?
  余萧茫然失措,他坐起来,使劲揉眼睛,半天才看清楚,他在王翔的家里,而王翔正在自己的房间里。余萧摇晃着走进房间,王翔回过头,勉强笑了一下,问:“清醒了?”
  余萧靠着门,没出声,他仿佛看见在他进来的时候王翔飞快地把面前的本子盖上了。余萧转身回到沙发上,太阳穴还在突突跳痛,他得做点什么,想了良久他站起来,冲着房间说:“我出去一下。”
  没有回答,余萧推开门走了出去,有凉风扑面,天气真的开始暖和了,他叹了口气,下了楼。
  傍晚的县城很热闹,小广场上有很多老年人在跳舞,也有很多小孩子在奔跑,余萧站住,看着那些雀跃的孩童,想不明白简单的奔跑也能带了如此的乐趣。他只站了一会就找了间网吧钻了进去。
  在网上联系到同事,余萧请求对方把公司保存的h县的地形图传给他,等待的几分钟里,他什么都没想,鼠标在屏幕上乱动。图片终于传过来,按他的要求,是两张图纸,第一张是80年代早期的地形图,余萧把图纸移到挑花山的位置,眯了眼仔细看,图纸上清楚地标明了挑花潭的位置,从等高线上判断,桃花潭的下方确实有一处断崖,另一张图纸也差不多,是几年前描绘的,余萧看了半天,看出的唯一区别是桃花潭的面积缩小了。
  余萧也记得自己看见的桃花潭面积只有一个足球场大小,水也不深……他的眼皮突然跳了一下,急忙打开第一张图,从比例估计,十多年的桃花潭比消失前的面积大了三分之二,那张图上,桃花潭的旁观还有个数字18m的数字,那是深度,桃花潭在当时有18米深?
  余萧皱起眉头,这怎么可能呢?他见到的桃花潭虽然不知道深浅,但是潭水清澈见底,最深处也就三四米左右,不过十来年,差距怎么会这么大?余萧不记得h县有过大动作的地质活动,而且年降水量也波动不大,周围又没有取水工程,按照常理看,这么大的变动不是十几年可以完成了,水去了哪里?
  余萧盯着图发呆,难道此桃花潭非彼桃花潭?至少他现在是这样期待的。余萧拖动图片,希望可以找到另一个桃花潭,但很快,他就失望了。在两幅图上,h县地界之内,只有一个桃花山,也只有一个桃花潭,气象站再往西就不属于h县了。余萧凑近屏幕,在地图的边缘,靠近气象站所在的那个山峰,是一处明显的悬崖,从等高线弯曲的程度看,那个悬崖非常高,在悬崖的下面,有一小段细细的蓝色线条,那是河流,源头就在悬崖处,有地下河?桃花潭有渗漏?
  这应该可以解释桃花潭蓄水量下降的原因,可是以前呢?如果按这十来的渗漏量计算,那桃花潭在几十年前应该是个大湖,但周围的地形根本不可能允许有个大湖存在。余萧想不明白,他关掉了图片,找来这两张图一点作用都没有,只能证实桃花潭的确存在过,而且几年前的面积跟他所“看”到的差不多。
  他真的看到了吗?
  余萧离开网吧,时间还早,他一时还不想回去,脑子里乱哄哄,他却不愿意去思考。太那接受的事物,他暂时把它屏弃在思维之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再抬头时,发现自己走到离江永刚家不远的地方。
  余萧站了站,决定去看看江师傅,上次他莫名其妙塞给他一张照片,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余萧把手伸进口袋,那张照片一直放在那里没时间再看过,但是手一伸进去,他愣住了,口袋里什么都没有,照片不见了。
  余萧惊讶地张了张嘴,他从h县回去就没回过家,也没换过外套,照片应该是在口袋里的,会去哪里呢?一直走进巷口,余萧都在低头满身搜索,每个口袋都摸遍了,连裤子的两个兜都翻到外面,连张纸片都没找到,难道不小心遗失在冷桃的房间了?
  应该不会呀!余萧摇头,在酒吧的两天他只去过冷杉那里,其他时间没离开过房间,就算是掉出来,依冷桃的性格,也不会不交还给他的。
  余萧又低下头,想再找一遍,却差点与从巷子中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他吓了一跳,急忙抬起头,对方似乎没在意,已经从身边走过去了,夜风中飘过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余萧站住,吸了吸鼻子,这个味道十分熟悉,他呆了一下,随即转身,一个女人刚好走到巷子口,一转身就不见了。
  “冷桃?”余萧脱口而出,那味道跟冷桃头发上的香味很接近,那个惊鸿一瞥的背影也有几分相似,他急忙追出去,巷口有卖烧烤的小摊,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背影。
  余萧站了站,苦笑,这几天怪事太多,搞的他有点神经兮兮了。他转头走回巷子,那股香味仿佛徘徊不去,让他不由自主地要去想冷桃。他出来一天了,冷桃会不会担心?会不会一直在等他和冷杉的消息,他该怎么告诉冷桃,冷杉以及冷杉的桃花潭已经不在了?
  巷子很深,弯弯曲曲,没有路灯,黑暗中余萧只觉得背心凉飕飕,他急忙压住自己的念头,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些。
  江永刚家的大门需掩,院子里有电视的声音,余萧敲了敲门,没人应声,他只好叫了一声江师傅,半晌有人问:“你找哪个江师傅?”
  “你好!我来看老江师傅。”
  “哦。”需掩的大门拉开,一个男人探出半边身子,上下打量他,问:“你是?”
  “我是……”余萧有点尴尬,半晌才支吾:“我是伍医生家的……”
  “啊,伍医生的儿子?请进请进。”
  余萧的耳朵微微发烧,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是他侄子,我我……顺路……”
  “进去说进去说。伍医生帮了我家老爷子很多忙的,我们一直没机会感谢他,伍医生还好吧?”
  余萧发呆,原来江家还不知道伍医生已经死了,他后悔自己不够机灵,随便找个托词也好过突然想起伍医生来。
  “出什么事了吗?”江家儿子小心地问了一句。
  “啊,是这样的,伍医生,我叔叔,已经不在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
  “春节的时候。”
  “哎呀,你看我们一点都不知道……这怎么说呢,多好的一个人……”
  余萧越发不自在起来,这个谎撒的太没水平,一会儿江永刚出来就会被揭穿,他该如何下台呢?余萧抬起头,小江师傅还在感叹摇头,他老婆也在旁边叹气,惟独不见江永刚露面。
  “请问,老江师傅呢?”
  “啊啊,你看我忘了告诉你了,我家老爷子昨天去乡下了,我姑妈说乡下清净,接他去玩两天。”
  余萧沉默了,半晌才问:“你刚才说伍……我叔叔帮了不少忙,是怎么回事呢?”
  “哦,是这样的,伍医生来都是住我们家的,我们家房间多,老爷子身体不好,伍医生给他开方子,还帮他上山找药,住了一个多月,硬是把老爷子心悸的毛病给治好了。”
  “心悸?”
  “是啊,这毛病有几十年了,总是莫名其妙地发晕,眼花,看错人,严重的时候还嘴唇发青呢,吃了不少药,烧香拜佛都搞过,还是伍医生好,人家是专家教授,来了一个月就治好了。”
  江家儿子很感慨地说。
  “依我说啊,还是爸那个工作害的。”在一旁的媳妇突然插话,见没人反对,又继续说:“你想啊,那个地方多脏啊,成天都跟死人打交道……”
  “你瞎说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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