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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狼孩-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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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下面了,它躺在那里吮吸起草根,甚至从草根的空隙中还可望见高天的几颗星星。狼孩也曾很费劲地爬到这洞穴的尽头,它认为老母狼为寻找和吮吸沙蒿酸不溜草根,挖这么长的洞,费这么大力气,一点不值得,瞎耽误了工夫,它又爬回宽敞的卧室那里啃起美味的山兔野鸡来。
  这天傍晚,老母狼突然烦躁不安,似是有了什么预感,有什么危险正在临近。
  它爬出洞口张望,可又望不到什么,眼前一片模模糊糊的沙坨子。狼孩不在洞穴里,它更是有些恐慌,狼孩去了哪里?他送走家人后又去了哪里?老母狼从洞里出来进去,又在洞口附近转磨磨,十分焦灼不安地等候着狼孩的归来。不知过了多久,狼孩终于回来了,十分慌张,三步一回头,似乎是千军万马从后边追击他。这种情况,在已长大的狼孩身上很少出现。跟他一起逃来的还有那只被自己遗弃的白耳狼。其实老母狼极不愿意狼孩与白耳狼来往,它总觉得被人类养大的白耳,早晚有一天会给狼孩给它带来麻烦或者灾难。从他们俩的紧张样子,老母狼已感到那个灾难正在靠近他们的巢穴。
  狼孩迅速跑到洞口母狼身边,用嘴巴碰碰它,急急地低声吟吠几下,明白无误地表达后边有强敌追踪,要带它马上逃离此处,而且是弃这洞穴远逃。那只白耳狼,则站在稍远些的地方,正回头警戒。两耳耸立,高昂着头颅,摆出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老母狼却表示不走。它已感觉到强敌已经很迫近了,自己又年老体弱根本跑不动,能逃得过他们人类的快枪快马吗?能逃得过他们毫不停顿的长期跟踪吗?要是这么明着逃,早晚只有死路一条,这一点,它的久经沙场九死一生的经历已明白无误地告诉它。于是,老母狼反而异常果决地把狼孩赶进了洞穴内,而且犹豫片刻后,还是把那做警戒的白耳狼也召进了洞里。
  他们刚躲进洞内,就有一梭子子弹朝这边扫来,打得洞口沙土纷纷冒烟。接着又是一梭子,显然强敌用猛烈火力封锁了洞口,他们再也逃不出去了。白耳狼发出绝望的哀鸣,狼孩也有些惊恐地东张西望,惟有老母狼趴在洞口,沉稳地谛听捕捉着外边的动静,毫无慌乱紧张的样子。白耳狼和狼孩也安静下来,已经如此,也摆出一副与老母狼同生死的架势。这倒也好,没什么遗憾。
  “哈哈!我们把他们堵在洞里了!”有人狂喜地喊。
  “这回看它往哪里跑!我要扒了它的皮!”有人诅咒。
  “真没想到他们的洞穴还是这旧狼洞!”显然这是娘娘腔在惊叹。
  “要不说你们蠢呢,还不如一条狼!”有人揶揄。
  这些人都趴伏在几十米远的土包后边,不敢上前,只是虚张声势地吵闹,不时朝洞口打一两梭子冷枪。
  我和爸爸则远离这些人,躲在另一侧沙包后边,观察着事态发展暂未现身。从爸爸咬得鼓突的腮帮和一双闪射冷光的眼睛上看,只要这帮人危及到小龙的生命安全,他会毫不犹豫地开枪点射这些人。那么爸爸会保护白耳吗?我现在最担心的倒不是小龙,而是白耳。这些人基本都是冲着白耳来的,今天白耳命在旦夕,危机重重,不过到时候我也会冲上去的,就像爸爸冲上去保护小龙一样。
  几梭子试探性的子弹扫过去之后,那个黑乎乎的洞口内依然没有任何动静,悄无声息。周围也是风不起,草不动,黄昏的大沙坨子里一片死寂。那连串的枪声骤响之后,很快被空旷浩茫的沙坨子吸得干干净净,没有什么太强烈的声音刺激,似乎一切在这里都显得渺小而无所谓。
  西南天际最早升起的那颗星星,有人称它是金星,贼亮贼亮,黄中透红光色新鲜,好像刚从沙泉里洗出来的。当天亮时,它会走到东方地平线,变成启明星,在太阳升起前的黎明黑暗中发出一道光亮,给人指路。我时常望着西南那颗金星发呆,想象它多么辛苦,一夜之间赶那么远的路去遥远的东方,由金红变成白亮的另一颗星星,同时感到宇宙无限的奥妙和神秘。那时奶奶常常摸我脑袋说,那是佛爷驾着那颗金星赶去东方,给黑夜中的路人指点迷津的。
  此刻,我真希望那位万能的佛爷,驾着金星过来保护一下我的白耳和小龙弟弟。
  等候多时仍不见狼洞内有任何反应和动静,捺不住性子的李科长他们开始骚动起来。他们探头探脑,骂骂咧咧,挥枪拉栓地鼓噪。
  “鬼东西缩在洞里不出来,上去看看吧!”李科长提议。
  “对!咱们都上去!拿枪瞄着洞口,只要它跑出来,咱们就一开枪撂倒它!”二秃子摩拳擦掌,伸手揪下盖秃头的油帽子往地上一甩,黄昏的朦胧中那秃头成了白白的亮点,好像是一颗灯泡,逗得人们忍不住笑起来。
  鄂林太憋住笑说:“小心你的秃头吧,那么亮那么白,肯定第一个变成白耳狼攻击下嘴的目标!”
  吓得二秃子赶紧又把帽子扣在秃头上,但仍然挑动着说:“咱们不能在这儿干耗着,上去封住它的洞口,再想法子对付才对。”
  “二秃子说得对,咱们都上,不能再等了。”李科长下了命令。
  于是,几个人猫着腰,缩着脖,手里端着上了子弹的枪,蹑手蹑脚鬼鬼祟祟地靠上去。当他们快接近洞口时,从侧后方沙包后闪出来爸爸和我,拦住了他们。
  爸爸把枪对准了他们,喝令道:“退回去,不许你们靠近洞口!”
  “你干什么?凭什么阻拦我们?”李科长想起被他下枪的事,肚里一直憋着气,感到没面子,窝火,一个堂堂的县公安局科长,怎么能叫一个农民百姓压住了气势呢。于是他脸一横耍起霸道来,“给我滚开!别妨碍我执行公务!”
  “执行公务?哈哈哈……”爸爸大笑起来,“你这人民警察偷偷盗猎,追杀国家保护动物,这叫执行公务?”
  “我们要抓捕伤人的恶狼,送到应该送的地方进行监管保护,这事跟你这老百姓无关!你快给我闪开!”李科长也不示软,喝令道。
  “我儿子小龙在里边!你别想靠近这儿!”
  “我们不碰你那狼孩,我对他没兴趣,我只要逮住白耳狼!你再不闪开!我就不客气了!你这刁民在妨碍我执行公务,我有权拘捕你!”李科长抖抖手枪,又掏出手铐。
  “嗬!想来硬的,好吧,你上来试试!”爸爸的枪口瞄准了李科长。
  一看情况不妙,站在后边的鄂林太紧张了。
  “别、别、别!你们俩可别斗火儿,万一枪真的走火伤了人,谁也担不起这责任。”鄂林太清清嗓子,走过去站在双方中间,看看李科长又看看我爸爸,“八五八书房你李科长要是为了打野狼伤了老百姓,回去你这科长还做不做?你苏克为了护儿子伤了公安人员,你是不是想坐大牢?你们双方先压住火,先听我说,看有没有道理。”
  李科长听出鄂林太话中的味道,似有醒悟,于是就说:“好吧,听鄂所长怎么说。”
  爸爸则觉得由鄂林太充当中间调停人倒也合适,尽管他跟李科长是同事,都是警察,但也是自己过去的战友,对此事的始末都有了解,不会有什么偏向,先听听他怎么讲也无妨。
  “今天的事情发展到这地步,确实有些难办了。”鄂林太有意口气缓缓地,慢条斯理说起来,“那白耳狼虽然是受国家保护的野生动物,可又咬断过李科长儿子的手指头,还有咬死二秃子胡伦的父亲胡喇嘛村长的嫌疑,他们二人都跟白耳狼有仇。我跟白耳狼没有仇,但从一个执法人员的角度说,这白耳狼已有些伤人的野性,不能让它在野外自由活动,以免又出现伤人事件,应该把它抓捕,送到一个安全收养的地方去,这是一。这二呢,可这狼洞里不仅藏有白耳狼,还有苏克的儿子狼孩小龙,那条老母狼可能也在里边,这就问题复杂了,容易产生误伤事件。而且从另一方面说,这座狼孩和老母狼的巢穴已暴露,消息传出去之后,别的各类人物都有可能闻风而动跑来围捕他们,他们以后的生存将变得更加困难更加危险。所以,我的意见是,苏克你倒不如利用这次大好时机,把狼孩和母狼抓捕回去,另行安排!”
  鄂林太讲的这番话颇有条理,而且颇有说服性。尤其对我爸产生了影响,他的态度明显在发生变化,甚至要同意这个方案。可我隐隐感到,鄂林太的观点稍稍偏向了李科长他们,而且明显对我的白耳不利,也对喜欢荒野的小龙弟弟不公。我刚要表示反对,爸爸摁住了我,轻声对我说:“鄂叔叔的意见是对的,今晚的事除了这方案再没有好收场了。”
  “这对白耳不公平,也危险!”我低声抗议。
  “真是能抓到白耳,我们一起护送它去安全的地方。”爸爸说。
  “小龙也不愿意回到我们中间来……”我继续嘀咕。
  “还能怎么样?到时候了,他不能过一辈子这样的日子!往后他也没有安全了,鄂叔叔说得对,会有很多人追捕他们,那更危险,倒不如利用这次堵在洞穴里的机会抓他回家!”爸爸不容置疑地下了断言。
  我只好缄默起来。一个少年还能怎么样,而且在一个蒙古男孩子的眼里,父亲是至高无上的,要绝对服从父亲的意志。我只有如此。
  “好吧。我同意老鄂的意见,但一定要活捉,不许伤害他们!”爸爸严正地表态。
  “我更没意见,就活捉!不伤它的一根毫毛!”李科长言不由衷地假惺惺这样说着,“嘿嘿嘿”冷笑。
  “如果谁违背了这个协议,我的枪绝不客气!”爸爸再次严肃提醒。
  “好了,就这么定!谁也不许伤害他们!我负责监督!”鄂林太说。
  接着,大家收起枪,商量起活捉的具体方案来,刚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暂时消散,人们都不由得松下一口气。毕竟互相开枪杀戮不是人们希望看到的结局。谁都珍惜自己的生命,包括我爸爸,除非万不得已。
  令人奇怪的是,我们说了这么半天,那个黑森森的狼穴内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好像一处不存在任何活物的空洞。我站在一旁始终不解,爸爸也暗暗纳闷,胆大的他轻轻走过去还往洞内瞧了瞧,那洞穴黑乎乎地伸展进去,徐徐吹出一股阴冷的微风,丝毫也看不见里边的情况。
  “想活捉的话,我倒有个主意。”娘娘腔金宝这时用女人般的尖嗓音,慢声细语地开口。
  “有屁快放!急死人了,还磨蹭啥!”李科长呵斥他。
  “放烟熏它!往洞里放烟,把他们熏出来,然后我们守在洞口用棍棒打昏他们!”颇有狩猎经验的娘娘腔金宝说出了他这损招,够恶毒的,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这个猥琐的小男人,怎么没有死在通辽精神病医院呢?我在心里这样诅咒着他。
  大人们忙活起来。有两个人守在洞口,其他人纷纷去砍去薅沙坨子上的沙巴嘎蒿。这是一种只有在半沙化的沙坨子里生长的草本多年生植物,烧起来后不太起火苗,爱冒浓浓的黄烟,尤其在半湿半干的时候,最适合熏狐狸洞狼獾洞什么的。费了不少工夫,他们弄来了一大堆发黄的沙巴嘎蒿,全部堆放在狼洞口,有经验的娘娘腔还拿一根长棍把蒿草尽量都塞进洞穴内,以便烟往里走。一切弄好之后,娘娘腔哆哆嗦嗦地去划火柴,点燃那洞口内的沙巴嘎蒿。也许过于紧张的缘故,他划了几根火柴也点不着那堆半湿的蒿草,最后他撅着屁股伸嘴去吹火,“呼”的一下,终于燃起的烟火猛然喷出来,那火舌一下子燎着了娘娘腔金宝的眉毛和胡子,吓得他四仰八叉倒下去,弄得十分狼狈,引起人们一片哄笑,纷纷奚落他。我心里暗骂烧死你才好。
  火是点着了,半湿半干的蒿草慢慢引燃起来,也渐渐冒出浓浓的黄中带黑的烟雾,那洞口完全被那团硕大的滚滚浓烟所笼罩。可奇怪的是,那浓烟却不往里走,全往外冒,往天空中飞散,根本进不到洞里去。二秃子过去往里扇烟,可被往外冒的烟一下子呛住喘不过气来,流着眼泪退回来。
  “烟不往洞里走,情况不对!”还是那个娘娘腔有经验,发现不对劲儿,这样嚷道。我爸始终双臂抱着胸,站在一旁,既没去抱柴草也没有去点火,静静看着他们弄。他其实早就发现情况不正常,洞里有蹊跷,但没有吱声。
  “为什么会这样?情况有什么不对?”李科长问。
  “洞里边不太深的地方被堵死了,所以不走烟,就像炕洞堵了会倒烟一样。”娘娘腔解释。
  “那这样熏不是白扯嘛!快,快,把火弄灭,去打通那个堵的东西!”李科长命令。二秃子和娘娘腔便急忙过去踩灭火点,一把把拽出塞进洞内的蒿草。
  当过猎人颇有胆气和经验的娘娘腔金宝,自告奋勇往里探洞,在李科长和二秃子等人夸张的鼓励下,他带着刀棍往里爬进去。也就两米深处,他就发现了那个堵处,原来老练狡猾的老母狼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人类会这么干,就从里边拱来土堵死了洞口。当然烟就进不去了。娘娘腔金宝爬出来报告情况,李科长指使他挖开堵土。娘娘腔又爬回去,后边跟着二秃子也来帮忙做伴。为了复仇,这两个人真是豁出命来了,轮流挖通那洞内堵土。折腾了好一阵子,他们终于彻底打通洞穴了。
  这时,外边完全变黑,夜幕降临在沙漠上,三星也升在东边的半空中,我们在这儿已经耗费了好几个时辰了。
  洞里依然没有动静。二秃子和娘娘腔都安全地撤回地面上,可那藏着白耳、母狼和小龙的洞穴内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真是邪门儿了,大家都明明看着他们躲进洞里去的。
  李科长他们重新往狼洞内堆放沙巴嘎蒿,点燃起来。这回走烟了,浓浓的黄黑烟呼呼地卷进洞里去,好像是一口非常好烧的大灶口一样,而且一点都不倒烟,那一团团浓烟一点都不浪费地都被吸进深洞里去,滚滚翻卷,呼呼有声。
  “这回该死的畜生跑不了了,大家都准备好棍棒,没有棍子就用枪托!出来一个,打倒一个!”李科长兴奋起来了,拍手欢叫着招呼大伙儿,自个儿倒提着大枪托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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