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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半面红妆-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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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个不醒的梦。
迷离的眼睛映有威严的戎装,看不清容颜,只是觉得相熟相识,特别是那双温暖的手,抚慰她脸的时候,带着怜爱痛惜。
博文…
那张干净的脸渐去渐远,她情不自禁伸手欲留,却被他握住了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她心下一惊,眨了眨眼睛,分明是另一双黑色憔悴的眸子,另一张欣长冷峻的脸,嘴角抽动了两下,不由自主地唤了声,“晋良”
他低沉的语气掩饰不住眼神的疼爱,“来人,快去请医生”
头顶是青色的帐幔,周围弥散着玫瑰的香气。
脑袋似压了千斤石头,僵硬地动弹不得,却又空如天际空洞的找不着北,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他,眼睁睁地流了泪。她以为泪水已经干涸了,以为已经不知道疼痛了,可是听到他话音的一刻,回忆像洪水猛兽般地挡不住,睁眼闭眼的瞬间,只剩下她自己。
他轻柔地试擦掉泪痕,在她身边躺了下来,紧搂着她,“晚茹,别怕,一切都过去了”
她似乎哭得倦怠了,闭着双眼,一副安静顺从的样子。
医生来后检查了额头的伤势,说好在只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可是小腿被子弹擦伤了,需要多加修养才是。
张晋良连连应了几声,道了谢,送医生出门的片刻,医生竟又回了头,提醒说,“夫人有孕在身,切忌不可乱食活血化瘀的中药”
有孕?
他身子猛地一震,仿佛被闪电击了中,周遭全是震耳欲穿嗡嗡地雷鸣,呆傻了般,立在厅中央,半天回不过神,怔怔地盯着大理石地面映照的自己。
林博文?!
他紧捏着拳头,“哼哼”冷笑了两声。
自下属报告林博文的车冒冒然驶入樊城境内,他便隐隐感到了不妥之处,这始终不是他行事周全的风格。细细打听,果不其然,他原是安排了直通昌平的路线,可她却选择来了樊城。
这谋反案已经困得自己一筹莫展,不能再因为此事波及到什么。他始终犹豫不决,直到吴铭起的一通电话,才豁然开朗,张扬决定先下手为强,拦截她,作为棋子,在事件的紧要关头要挟林博文。林博文至今未有其他的动作,看来,她是瞒着他改了方向的。既然如此,自己何不将计就计…
电话联系到昌平时,他客气地唤了声,萍姨。林太太略微吃惊,这个时候,世文虽挑明了一切,跟张家闹了间隙,她跟张崇鼎却依旧维持着表面的情谊,但是言语不通的后辈们应该是恼恨才是,话语间怎么如此谦逊?
他开门见山,“萍姨,晚茹她人在江城”
“嗯?”
江城?不是来昌平的路上。竭力掩饰着惊乱,她关切地问道“她身体可好?”
听到这句问话,他忽然笑了,“萍姨是关心她?还是关心林家的子孙后代?”
对方沉默了许久,唤上慈爱的口吻,“晋良啊!你一直都明白的,我这个一只脚踏入黄土的人,没什么大的愿望,一呢,是看着世文跟晋辰结婚,二呢,是有个孙子继承林家香火。上次退婚那件事儿…”
“萍姨,爹跟我说了,那是你的权宜之计,所以我才打电话知会你一声”他嘴角微微一翘,顿了顿,继而说道,“孙子是你的,晋辰是世文的,晚茹是我的”
这笔生意很划算,林太太没有道理不答应。

相思尽处天涯月(6)
没有她的镜花园林总觉得缺少了温馨情调,连茶水都带着些许的苦涩。
林博文放下杯子,捏了捏鼻梁,听着书房内李扬和吴铭起又一次将昨晚争论不休的话题提了出来,很是烦躁。这两人不请自来嘉渝镇,进了门便开始谈论,是逼张崇鼎下令解除张晋良的职务,还是直接兵谏逼他交出兵权?策略布局不自不觉已是第二天,他又不便找借口送其出门。
骤然响起的敲门声惊扰了死一般的沉闷,他瞬间来了精神,朗声下令说,进来。
罗顺恭敬地走到他身边,附耳言道,“太太刚才来了电话,说少奶奶已经到了昌平”,自从少奶奶离开,一直未接到驿馆的电话,这心可是悬了一天了。关键时期,又不敢擅闯书房扰乱了少爷的大事,好在接到了平安的电话,想着这会儿会议也差不多了,大可放心地进屋报信。
短短的一天,到了昌平?
他皱了皱眉,说知道了。
瞧着罗顺报告完后,他面露着担忧,李扬意味深长地瞧了吴铭起一眼,说,“咱兄弟俩各如此争下去也不是办法,我看,还是老规矩,让世文拿主意,他决定的事情断然不会有错,不声不响就可以打得张晋良措手不及,这么漂亮的仗出不了咱们的手笔”
吴铭起随声附和道,“既然李扬哥哥发了话,老弟我也无话可说”
李扬捏着八字胡须,转首说,“世文,需要我和铭起兄做些什么,尽管吩咐。”
他早已舒展了眉头,翻开报纸,抽出压在下面的电报,递于二人传阅,“吩咐不敢当。我相信张司令已经接到了同样类似的电报,也知道北线将不可避免爆发一场战争,这个时候兵谏反而显得拙劣和无耻,我们只需要不抵抗不顺从”
张崇鼎面对着内外忧患,他怎敢在三军兵权未收回之时,孤独求败,单单派自家军队出征?可只要他稍微退缩,稍微露出联合外敌出卖国家的“勾当”,满世界的舆论报道将会把他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他将永无翻身机会。他只有一条路,交出兵权,联合三军抵御外敌。
吴铭起看完后,呵呵大笑,“这招真是让张崇鼎哑口无言,世文老弟,哥哥彻底服了。”
李扬亦夸奖了两句,看了看手腕的时间,恍然惊呼,已经是第二天了,既然世文有了妥善安排,他们也不便再打扰,是时候离开了。吴铭起伸了伸懒腰,打了哈欠,疲惫至极的模样,说,好多年没像这段日子忙乎,担心地睡不着觉,世文老弟的一番话,真是让哥哥茅塞顿开,可以高枕无忧地大睡两天。他只是笑了笑,客气地说了两句多留嘉渝镇几天的话。两人皆罢罢手拒绝了。
送走了客人,他迫不及待拨了老家的电话,直言道,让少奶奶接听。待了片刻却是母亲的声音,媳妇是连夜赶到家的,刚回来,那倦怠的样子看得人心酸,自己先让她下去休息了,也已经吩咐人伺候着。他“嗯”了一声,说那让她睡会儿吧!母亲倒是来了气,教训了一通,说不该让媳妇操劳的。晚茹就是那性子,他无奈地笑了笑,说不会有下次了。
客厅弥漫着红色月季浓郁的香味,挂上电话,他吩咐下人说,少奶奶不喜欢这颜色,把它换了。
她不是不喜欢鲜红的颜色,大概是幼时,见了太多的伤残病人带着血淋淋的伤找父亲医治,长大了,便不自觉地把红色和疼痛混为一谈,那晚的一切似又把这疼痛推向了极致,懊恼自责干涸的泪水,让她昏昏沉沉精神失常。
张晋良派人熬至的汤药,她滴口未沾,饭菜也吞咽不下,时不时的恶心呕吐只剩下空空的声音,后来连声音也消失了,只瞧得见痛苦难受隐忍的眼神。
起初的几日,他忙完了工作便来院子陪伴着她,话语不是很多,总是牵着她的手,凝望着她,她意识不清醒,喜欢伸手碰触他的脸他的眼睛,然后浅浅微笑,似乎如此便会让他安心。
司令部迫于谋发案的压力下了通告,暂时免除他的职位,罢免他的特权。外世纷纷传扬他的“恶行”和“品德”,他不动声色也懒得搭理,只想在张家后院安安静静地守着她。
拆换纱布的时候,怕外人手脚笨拙,他是亲力亲为。见她蜷缩在床上,像只惺惺可怜的小猫,受了重伤却又拒人千里。他不得不钻了进去,揽她入怀,暖着她,明显感觉到她身子的单薄,骨头瘦削得硬生生凸了出来,连往日抗拒他的意念都荡然无存。
“晚茹,不要倔了,吃了饭吃了药,你才能活着”
听到“活着”二字,她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不知哪来的力气,嘶哑地嗓音一高一低,“我不想活着,我好痛苦”
他轻柔地拭擦掉眼泪,“那件事不怪你,知道吗?李扬他们是铁了心要抓住你,想以此胁迫世文。即使你不回樊城,即使你去了其它地方,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们早已在嘉渝镇布了防线,一旦看到你的影子,会不惜一切代价,活捉你,为了不留下线索,其他人肯定灭口。他们摆脱不了死亡的命运。”
她摇了摇头,“你是在安慰我”
他搂着她,喃喃地说,“晚茹,救你出来的时候,医生说,若是你在箱子里再待上五个小时,必会窒息而亡。好在,你选择回了樊城,至少有我,至少我可以护着你,如果你落在了他们手中,你知道我会多痛心吗?”
四合小院,他说过的,若是你有了任何差池,我会心痛一辈子。
她没了语言,抬眼望了望他,他理了她额前的发丝挽至耳后,随后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博文?!
她不由地往他怀里钻了钻。

相思尽处天涯月(7)
不再抵制他的汤药,她很是乖巧,每次都一滴不剩。待渐渐恢复了神志,她却开始回避着他的眼神。
远远在门外听到她的声音,他刚进了屋子,里面瞬间空寂无声,她没了支语片言,竟是安静地闭着眸子,佯装着沉睡。纯净的肤色仿佛冬日的白雪,细美柔滑清心,无一丝寒意。
他情不自禁伸手碰触,她微微一动侧过身躲了开,甚至不愿他待在床边如此看着她,干脆地蜷缩进了被子里。
清醒的几天,她不哭不闹却从来不提回去之事,他明白,她不愿回嘉渝镇。
“医生说,你的伤已无大碍,我想待会儿通知世文一声,安排人送你回去”
不待她回答,他起了身,衣角却被人抓了住,看着从被子里探出的芊芊玉手,他嘴角微微一翘,只是短暂的一瞬,他又恢复了沉着冷静。
她从被子里游了出来,低垂着眼帘,祈求的语气说,“晋良,我想打个电话给林太太”
他顺着她的意愿,“嗯”了一声。
腿伤未痊愈,一时间亦没有准备拐杖,他只好搀扶她下了床,也许是过久躺在床上,脚触到地上竟是软弱无力般支撑不住,他瞧着难受,欲横腰抱她,被她推着拒绝,道了谢,坚持着说,自己可以慢慢适应。
“我只是想帮你。”
她低着头,似乎不敢正视他,“我欠你的太多了”
两人沉默地对峙着,最后他妥了协,唤来丫头,下令说,扶着小姐去书房。然后头也不回径直出了房门,像离弦的箭,带着铿锵地响声,迅速消失在眼前。
她是真气到他了。
阁楼围成的院子像是天井,只看得见四方天空。凌空的走廊,她拖着右腿,紧咬着牙关,一步步缓慢地行走,额头渐渐浸出了汗渍,她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习惯性抚了抚小腹,心里倒有些胆战怯步。
书房的格调沉淀着怀旧的高贵。
檀木雕刻的古色古香博古架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青花瓷器,纯净幽远丰富润泽。雕刻精细的花纹桌椅似有戏剧里古代皇家的风韵。墙壁上挂满了传统山水名画和珍品字迹。书桌上简单地放了电话和笔墨砚台镇纸。
他靠在长椅上,翻阅报纸,淡淡地口吻说,“电话在书桌上”
她再一次道了谢,接通之后,刚唤了声“婆婆”,便听到身后纸张揉捏的噪音,她浅浅一笑,无视眼前的一切,对林太太说,自己在路上出了意外,现在在江城,张副司令的家里。
林太太关切地问她,身子可好?
她点点头,只是小腿受了些轻伤。
林太太安慰着说,人没事儿就好,这张家跟林家是世家,不要觉得待在张家心里有所亏欠,也不要认为世文做了些对张家不利的事,他们会亏待你,其实出事儿的当天,晋良已经告诉她了,是有人蓄意谋害,她这几日也是诚惶诚恐,不敢冒冒然接她回昌平,想着还是过些时日安排好了去东瀛的一切,再来接她。
她应了一声,小声问,博文他是不是还不知道?
林太太叹了口气,他上次来了电话,被自己给挡下了,听顺子说,他这段日子彻夜不眠,怕知道她出了事,他承受不了打击。
她抢过话,忙叮嘱说,千万不要告诉他。
林太太说那可不行,媳妇在外面吃了苦头,要让他记住让他知道,以后的日子慢慢补偿。
两人虚寒问暖了几句,林太太问,晋良有没有在身边,她要交待两句。她说在,转而望了望长椅上的人,他明白地起身接过电话。
无意间的一瞥,悬着的报纸上印着清晰的几个字,“北线动荡,战争一触即发”,不禁拿了过来,内容详细介绍说,多次发现邻国间谍在我边境出没,暗查内部防线和军事安排,司令部对此低调行事,是消极和解,还是积极备战,未发表任何声明。
博文起初是借谋反案给晋良沉重一击,将司令部与他彻底分开,现在又借着外敌给司令部施压…
“你懂政权?”
身后突然闷闷地一声吓得她差点捏不住报纸,她忙摇了摇头,他却是笑了,扯开话题,说林太太请他照顾她。她再次感激了一番。即使博文跟晋良闹了不和,这世上只要有人知道她在张家,她便是安全的,何况那人是林太太,是她孩子的亲祖母。
这个院落很安静,听不到世间的嘈杂和争执,除了平日里的医生和下人,见不到晋辰的影子,也未听别人提及晋良的父亲,想细细打听,又怕传到了他的耳朵,招惹是非。
知道书房有了电话,她便趁着无人的空档,偷偷地溜了进去,联系了小雯。
小雯欢悦的笑声不再带着忧郁,兴奋不已地说,乐大哥的事有了眉目,听说不久会无罪释放,芝茹姐,你太厉害了。她笑了笑,说志远本就是无罪的,随后又问了问团里的近况。小雯说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白莹梅几天前递了辞呈,听说是去了江城。
梅子来了江城?!
她顿时呆住了,晋良因为梅子牵扯进谋反案,她这个时候来江城不是自找晦气?
“在想什么?”
又是一声不吭来到她的身后,这是他的书房,始终不是博文的。
犹豫片刻,她还是说了出来,“晋良,你放过白莹梅吧!其实她想法很单纯,根本想不到会连累你,想不到会间接伤害到你”
他出神地望着她,眼中的笑意渐渐溢了出来,笑着说,“我知道”
她忽地松了口气,莞尔而笑,“谢谢”
他又补充说,“我知道,这世上只有你相信我跟白莹梅没有任何关系。晚茹,那个时候,我以为是你,每次醒来,我多想躺在身边的人是你。晚茹,别人说什么,我不在乎,只要你信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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