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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夜行歌-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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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泽脱口。“她怎么可能真是君王府的小姐。”
君随玉眼神黯了黯。“蹁跹…………生于扬州,是先父当年与另一名女子所出,爱如掌珠,视若珍宝,二十年前迎回西京时不幸失散,流落西域。先父为此耿耿于怀,苦寻多年渺无音讯,郁郁而终。直至四年前在扬州寻回…………”
“我本是为她才去谢家,为免过于引人注目隐姓化名,起初因年纪对不上始终不敢确定,后来才探明了真实无误…………谢兄若是不信,可查君家族谱,蹁跹之名为先父所取,早已载入宗谱。”
“那为何又宣称是义妹。”青岚不解。
“蹁跹执意如此。”君随玉叹息一声,“事已多年,无谓再增街巷风闻,她不愿逝者声名受累。”
心狠手辣的魔女…………突然变成了君王府如假包换的千金,听到的都有些绕不过弯。
“昔年她与谢三公子情投意合,如今误会冰释,她也重归君家,如能洗脱纠葛约为婚姻,实是再适合不过,谢兄何必执于成见。”君随玉诚恳的拱手,“不为其他,就算是为谢三公子一番心意也请多加斟酎。”
谢景泽有些犹疑,青岚眼巴巴的望着长兄。
谢曲衡放缓了口气,想想对方来日无多命如游丝,仍是不赞成。“君公子诚意相告,请恕在下先前无礼,但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家父四年前已断然反对,实不敢应允。君小姐门第容貌俱是一流,调养好身体后不愁佳偶,君公子还是请放舍弟出来吧。”
君随玉默然片刻,忽然冷笑。
“说来说去,谢兄还是嫌蹁跹配不上令弟,可偏偏谢三公子却似并非如此,听说曾经宁肯脱离谢家也不愿作无情之事,这又该如何。”
“君公子说笑了,结缡之事全凭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岂有任性妄为之理。”
“喔?”君随玉语音从容,不徐不急。“我倒觉得谢三公子是性情中人,若真因此不容于谢家,君王府招赘了也无妨。尽管有些委屈,但能与心上人比翼连理,想必三公子也不会太计较。”
谢曲衡立时青了脸。另外两人也不禁变色,若谢家看好的继承人被君王府招赘,颜面真个荡然无存。
“君公子可是要挟。”
“笑话。”对方出言不逊,君随玉却神色不变,一语双关。“谁能勉强谢三公子作不愿意的事。纵然是亲兄长…………也未必做得到吧。”
“或者我放出风声,有意招一位妹婿,以谢兄揣度第一个着急的会是谁?”沉声一笑,君随玉云淡风轻的掸了掸袖子。“还请多方考虑为上。”


作者有话要说:灰常激动于xiaweiweigogo的长评,奉上半章兼跳草裙舞致谢
 
  
 遂愿
 僵持了半晌,无一人开口。
连谢景泽都忍不住暗里递眼色。
谢曲衡青着脸沉默良久,终于说了句话。
“此事须回禀家父,曲衡不敢擅专。”
情势忽然转换,君随玉仍是谦和有礼。“那是自然,还望谢老前辈体谅小儿女一片痴心,务必予以成全。”
一名亲随走至身边,低声说了一句。
君随玉展颜一笑。
“请谢三公子。”
谢云书隐约诧然,料想必定闹得不甚愉快,可所见却是长兄一脸怒意,二哥神情古怪,青岚挤眉弄眼。
君随玉带着笑意,极亲切的颔首。 
“三公子来得正好,几位兄弟候你已久。”坦白说,对这个妹婿确实很满意。
谢云书微一犹豫,当面直言。
“君公子,仓促提起或许冒昧,但我要带蹁跹离开贵府,还望准许。”
“离开?去哪。”君随玉早在意料,却故作惊讶。“虽然蹁跹早晚是谢家的人,现在到底未过门,去扬州怕是不合适。”
谢云书愣了一瞬。
“适才我正和谢兄商议两家联姻一事。”君随玉闲闲的道。“许多事初步有了共识,你也不必急于一时。”
大哥…………答应了?
他愕然看向兄长,兄弟们怪异的表情登时有了答案,必定是对方说了些什么,迫得意志如钢的谢曲衡不得不点头。模糊猜到些大概,不禁想笑,这君随玉果然不是等闲人物。
“蹁跹…………身子太弱,想必你都清楚。”收起客套,君随玉有些伤感。“谢家家大业大人事纷繁,只怕她经受不起。”
“我不会让她费半点心思。”
“若真娶了她,必定要耗诸多心神,麻烦不少,你可想好了。”
“能得她做妻子,这些又算什么。”
君随玉宽慰颔首,没再说一句。
“大哥。”
待君府的人皆退了下去,他唤了一声。
“都是你做的好事。”谢曲衡怒气难平。
谢景泽想想又好笑。“如今你可算遂了心愿,大哥都让步了,爹想必也不会反对,总不能让你真做了君家的赘婿。”
赘婿?
九微扑哧笑出来。
“我本想带她离开君府,去扬州之外的地方,不涉入两家之界。”
“那爹娘算白养了个儿子。”谢曲衡不给好脸。
他凝望兄长,既是解释也是恳求。“情与孝我只能取一头,爹娘尚有其他兄弟侍奉敬养,她却唯有我,还请大哥见谅。”
事已至此,无可奈何。
“罢了…………世事难料,谁知她竟摇身一变成了君王府的小姐…………”三弟又授人以柄,若再坚拒于情于理都盖不过去,谢曲衡闷道。“爹那边由我去说,与其让她拐了你在外头浪荡,不如收在家里来得安心。”
就算再有什么出身来历的风言风语,凭君谢两家的实力足以压下,总比放两人飘泊在外的好。
最为固执的兄长终于悻悻然妥协,紧绷的心放下了稍许。袖子忽被轻扯一下,青岚灿烂的笑脸现在身畔。
“恭喜三哥。”
他怔了一怔,终于笑起来。

轰动江湖的传闻在数日之内飞遍了天南地北。
谢家即将与君家共结秦晋之好,江湖最为人称道的世家子终于有了成婚之想,挑动心弦的佳人来自何方,成为炙热的讨论焦点。
君王府视同拱璧的小姐出身何地,如何被君随玉带回府中,何时见到了谢云书种种议论纷纷,莫衷一是,由于太过神秘又毫无征兆,什么样的离奇传言都有,漫天纷飞。
有说她不过是君王府旁系远亲,出身卑微,仅是南北两大势力联合的借口;也有人说她貌如无盐,以秘药惑了谢家三公子的心神,诱得男方对她死心塌地非卿不娶;更难听的说法是她用邪法掳惑了君随玉,却又对谢云书动了心念,百般暗算,才有结亲一事。
风言越来越离谱,甚至超出了理性,愈传愈荒诞不经。
相较于沸沸扬扬的满天流言,君谢两家却异常安静,关于联姻的种种细节都在商讨进行,紧迫而周密。几乎全由谢曲衡与君随玉筹划安排,巨细不遗,谢云书偶尔参与,多数时候都在苑内陪着心上人弈棋斗酒,日子极是悠闲。
九微回了西域,初登玉座不宜离开太久,遗憾又无可奈何。四翼被一应要准备的事务忙得团团转,谢景泽带着青岚回扬州筹措,一切忙乱无比,唯有院内清静平和。君随玉下了严令,没有任何消息能传入她的耳朵,成了西京与扬州两城内唯一不曾听说成亲事宜的人。
此时懒洋洋的支颐听琴。一旁的谢云书铺开宣纸细笔勾描,时而噙着笑凝神端详,终于渲开了最后一抹丽色,俯过来抱着她。
“像不像?”
纸上的佳人宛转如生,星眸若水,墨色乌发斜垂身侧,最动人的是眉间那一线若有若无的情意。
“我是这样?”她些许诧异。
“在我心里你是这般。”他只是微笑。“以前画过很多幅,都是记忆中的样子,现在容貌身形都变了,得比着画更形似些。”
“是不是很奇怪?”她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脸。“睡了几年都没怎么照镜子,好像突然变成了陌生人。”
“你以前的样子我很喜欢,现在更好。”清俊的脸上有醉人的温柔,“我曾经幻想过你长大的样子,谁知比我想的更美,或许…………太美了一点。”他笑着一叹。“看别的男人直勾勾的瞧,我真想把你藏起来。”
心底一漾,她微窘的一笑,脸泛起羞红。
“你…………留在西京不要紧么?”一直有些疑惑。“那天到底和你大哥说了什么?”
“你猜?”眼见时日将近,终是瞒不过去,他也不打算再回避。
“是不是随玉许了什么条件,让谢家容你在这里陪着,直到我死?”她支着头思索,平静而自然,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不对,你再猜。”心下痛极,俊颜仍是微笑。
“或者是你坚持不离君府,与他们扯破脸了?”她稍稍拢起眉,那样谢震川必定会赶至西京…………甚至令谢家和君王府对上………不可能,他和随玉都不会让事情糟糕至此。
“再想想?”
她想了一阵,脸渐渐白起来。
“你…………”她说不出口,心里忽然发慌。“你想…………”
“对,我要娶你。”他终于点破,凝视着失去冷静的素颜,口气轻而坚定。“我要你完完全全成为我的人。”
“你疯了!”她一下坐起来,玉杯坠地,琴音戛然而止。“随玉…………”
“他很赞成。”他不掩欣然的笑。“没有人反对,不用多久你会跟我一起回扬州,做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她浑身发抖,费尽力气忍住摔东西的冲动,一字一句。
“我不会嫁。”
“你的表情看来不像惊喜,和当初答应的时候不太一样。”他轻松的戏谑。“真让人失望,在江南我可是许多闺秀青睐的对象。”俊逸非凡的世家公子,倾慕的芳心自是无数,他的形容还稍稍含蓄了一点。
“我何时答应过你。”不理会他的调侃,怒火直蹿心头。
“你忘了?”他硬拉过纤掌吻了吻手心,带着三分暧昧的轻薄。“那天在池子里,你依在我怀里,无论我说什么都点头。”
似乎…………有这么一回事。
那一天一夜的疯狂,她根本记不清自己到底答应了什么,神智在过度的□刺激中一片昏然。
勉强抑住滚烫的赫意,她的气势弱了些,“不可能,我不记得你提过。”
“当时我说…………不许你再躲着我,什么事都闷在心里,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不分离。”他轻轻顺着一缕散发,“还有什么比成为我的妻子更合适的方法?”
“我以为你只是…………”
“我要一个名份。”他对视着混乱的双瞳,极是认真。“可以让我保护你,把你留在我身边日夜不离,没人能再说一句。”
“娶一个快死的人…………”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径讽刺的笑,笑得发苦,几乎忍不住泛上来的酸楚。“别浪费力气了。”
“每个人都会死。”他抑住情绪,竭力装得平淡。“我娶你,和你共度的不只三年,我会搜尽世间灵药治好你,和你一起过十几二十个三年,直到我们白发苍苍一起老去。”
她极想狠狠的打碎不可能实现的幻想,最后却闭上眼,绝望的伤恸席卷而来,瞬时击碎了心防。
温热的手覆住纤指,他低低在耳边说着什么,她听不清字句,慢慢镇静下来,许久才又再开口。
“我不会嫁给你。”她像是与什么东西对抗。“更不会去扬州,别以为我没了功力就会任人摆布,等下辈子吧。”
“你想去哪。”他擒住她的腰不放。“去找君随玉?他的希望与我并无二致,不会由你固执。”
“放手!”几番挣不开,她怒极而斥。
“休想。”他只是笑,温柔而不容抗拒。
“下辈子我管不着,这辈子你别再想逃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xiaweiweigogo的长评,偶勤奋滴努力。。。嘿嘿
谢谢跟文留言的亲,逐章补分的亲,偶逐个飞吻,泪汪汪滴致谢~~~~~  
  
 纠结
 藏有迷药的指尖在鼻端停了一停。
枕畔的呼吸平稳毫无异样,俊朗的轮廓在黑暗中线条分明,轻合的双眼一动不动。不可能睡这么沉,用药也未必有效,反而给了他肆意胡来的借口。想着近日的种种,耳根一热,手又收了回来。
小心的一点点挪下床,他依旧安睡如初,看上去………真假。撇了撇嘴,她随手披了件外衣,强撑着走出房间。
夜里的巡哨看见她都有些惊愕,知道自己有多狼狈,拒绝了旁人扶持的好意,终于行近了君随玉的书房,深夜灯火通明,窗前映着一个伏案凝定的身影。
“翩跹?”
未至门口他已迎出来,没有多问,抱进书房翻出银貂披风加在外衣上,绞了条热巾替她擦拭冰凉的手。
“怎么这样过来,霜镜也不管。”温和的眉间有着薄责,隐隐的责怪并不是仅对霜镜一人,眼角轻瞥了下窗外。
“让她去休息了。”略寒的身体暖起来,她稳了稳气息。“是我自己想过来。”
瞧了一眼她的神色,君随玉微微的笑了。
“你知道了?”
“嗯。”她抬起眼,有一抹不自知的央求。“我不想嫁。”
君随玉用热巾拭着根根如玉的细指,直到确定她不再冰冷。
“他是个很不错的人。”一片深情连旁观者皆能轻易看出。
“那又如何。”她无奈的涩笑。“我都不清楚还能活多久,何必把事情越弄越复杂。”
“傅天医说过,假如寻得几味珍稀的灵药好生调理,你的经脉会有起色。别总往坏处想。”
她不想反驳这种绝望的希翼有多渺茫。“我不愿最后还惹一堆麻烦,他………在自然好,可婚嫁………非同儿戏,牵涉太多,将来有什么歧见反倒棘手,何必多此一举。”
………大张旗鼓的嫁娶却将于数年内亡故,实在想不出意义,纵然去日无多,她还不至于需要一个空乏的仪式安慰。
“南北联姻的确不是小事。”君随玉沉稳而从容,已是深思熟虑。“我和你未来的夫君磋谈多次,意愿相近,比预期的更顺利,你尽可放心。”
一缕控制不住的烦燥油然而生。失去了力量,说什么都无济于事,这两个男人私下已决定好一切………纤指紧扣住扶手,眉间戾气一纵而逝,她放弃了再争下去。
“抱歉,是我废了你的武功。”君随玉不曾错过那一线微不可察的神情,话音更柔。“若非他来了西京,我断不敢下这个手。”
长睫静了许久,勉强一笑。“你是为我好。”
他预嘱了霜镜,谴开了护卫,由得谢景泽接近傅天医探出病情。从头至尾就未按承诺过的阻止,放任那个人掀开隐藏的一切,作了幕后推波助澜的手,她了然于心,却无法出言责怪。
“你心里是有怨的。”君随玉轻声说破。“我让你失去了掌控处境的能力,被迫依附于人,又扣着你不许离开。纵然不情愿,却没办法摆脱被动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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