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为妻-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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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可醒了?”果不其然,穆染在入殿前问了句。
陆斌便赶紧说没有,接着还接了句,“因着陛下未醒,水暂时没法喂,还请殿下过会儿多留意。”
穆染便明白了,略一点头推门入殿。
替对方将殿门合上后,陆斌方抬手,将站在外的众人带走,不叫他们在门口等着。
穆染入殿后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床上的人,而是先走到了另一边的宴几旁,将上面的曼生提梁壶连同一个小葵口杯一并拿在手上,接着方转身往内走去。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
天边的落日一点点下沉,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落下,余晖顺着殿外高大的树木枝叶印照入内,连带着寝殿内点着的烛光,交汇形成了另一种颜色。
床榻之上的人正无知无觉地睡着。
面色苍白,双颊边却有些不正常的红晕,薄唇因着发烧显得有些发干。
穆染看了对方一眼,接着将手中的壶和杯子都放在床头的圆凳之上。
自己则又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额头。
经过方才的擦拭,他的温度略有些降下,但还是能显而易见地感觉到那灼热的温度。
她的手便同她这个人一样,带着微凉的温度。
因而当她的掌心覆在穆宴额间时,对方似乎觉得有些舒服,从喉间轻轻吐出一个音节,接着微微抬头,更加靠近她的掌心。
看着对方有些孩子气的举动,穆染的眼神微微一闪,却没收回自己的掌心,反而轻抚了下对方的发际。
“渴”沙哑的声音从对方的喉间溢出,他的薄唇似乎更加干涸了。
穆染这才收回手,倒了小半杯水。
可是当她想要喂给对方时,却忽然犯了难。
因为她发现,此时的对方又不愿意张口了。
分明方才还说了渴了,结果这会儿穆染想要给他喂水时,他却又牙关紧闭,完全不肯将到了唇边的水喝下。
穆染眉心微蹙。
她尝试着一只手握着杯子,一只手掰开对方的唇,可完全没用。
她能将对方的双唇掰开,却不能让对方牙关松开。
那倒了小半杯的水的被子微微倾倒,水便顺着对方的唇边流下,接着一点点没入身下的锦被之中。
完全没办法。
穆染想起先前尚药奉御所说的,要给对方喂水才行。
可眼下她却毫无办法。
一个病号,自己又不肯喝,她又能如何?
看着手中的杯子半晌,穆染最终微微低头。
两人之间很快面对面,只余下一点点距离。
甚至穆染只要再稍稍往前一些,就能触碰到对方有些发白的双唇。
然而她没有动作,只是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她的双眸犹如天边无星无月的夜空,带着虚无空灵,盯着眼前的人。
小半晌后,对方的眼皮似乎动了动。
穆染的眼波微闪。
她最终抬头,坐直了身子。
“别装了。”她的声音平静而淡然,“知道你醒了。”
床上的人没反应,连呼吸都是一样的绵长。
穆染却并未被对方再骗了过去,她将手中的杯子放下。
“陛下既然无碍,我便回观风殿了。”
说着竟真起身要走,结果下一刻,便听得身后的人的声音响起。
“皇姐,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因为一直没能喝水,穆宴的声音便还是带着沙哑,他微微睁眼,看着床沿边的人。
穆染却没说话,只是重新倒了杯水,然后递给他。
“喝吧。”
接过水之后,穆宴先是喝了一口,而后方道:“皇姐别生气,朕只是想看看皇姐能不能发现。”
其实他本来是希望对方能亲自给他喂的,就是的那种。
可他没想到,自己这个皇姐竟这样冷静。
方才她低头的时候,穆宴差点以为自己要成功了,几乎都要忍不住。
想在想来,除了对方冷静的试探外,也有他自己不争气的原因。
这么些年来,对方从未主动接触过他,这道菜导致他方才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眼皮子动了动。
想必对方就是那时发现的。
虽然最终没能成功,可对穆宴来说,这已经是很了不得的收获了。
若是换了以前,对方莫说给他倒水,便是他真的烧死了,想必他的皇姐也不会有一丝触动。
“方才尚药局的人说,你的烧不严重。”看着对方喝完了一杯水后,穆染手执壶,替他又倒了一杯,“过会儿把药喝了,过了今夜便好了。”
这话其实穆宴是知道的。
他方才虽然有些迷蒙,可还是听得见旁人说的话,只是因着难受而没睁眼罢了。
“朕其实真的无碍。”他道,“不过发烧罢了,也不是没烧过。”
说着似是想起什么,双眉忽地皱起。
“那把白玉梳!”
先前醒的太匆忙,之后又出了发烧这事,他完全忘了自己当时去那岩洞中就是为了拿那把白玉梳的了。眼下想起后才回过神来,有些懊恼。
“朕特意放了这么久的。”
当时眼见穆染落水,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将手中梳子往旁边一丢便径直跳下了水。
之后一上岸更是直接昏过去,哪里还有机会拿梳子?
因而自然以为那白玉梳还在那岩洞内。
“只是一把梳子。”穆染道,“日后再叫人做便是。”
“那怎么一样?”穆宴反驳,“那是皇姐送给朕唯一的礼物!”
更别说他当初还特意一个人入了岩洞,将白玉梳放在那溪水边,为的就是到时候拿出来再转赠给穆染。
“你若想要,我再送你一个。”
穆染说的清清淡淡。
“真的?”穆宴看向她,似是有些惊喜,可马上又道,“还是不一样的,原本那白玉梳,是打算重新给皇姐你的。”
穆染看着他这模样,双眸缓慢地眨了眨。
“我已经收到了。”她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
穆宴闻言看过去。
“白玉梳?皇姐你带了回来?”
穆染点头。
“正好顺手。”
她没告诉对方,当时离开时,这梳子是她特意去寻了带走的。
毕竟是对方如此上心放在那岩洞之中,若是还是留在了那里,对方只怕不知要多失望。
穆染知道这是对方的好心,且对方才救了她,她总不能同先时那般,视若无睹。
因而才特意找到了这白玉梳,留在了身边。
穆宴这才有些低低地笑了。
“皇姐拿到了就好。”
恰在此时,殿门处响起陆斌的声音,说是尚药局的人送了药过来,穆染正要开口叫对方进殿,却听得床榻之上的穆宴直接说了句。
“在外候着。”
然后才看向穆染。
“皇姐,你能陪着朕吗?”
穆染微顿,却没说话,只是提起自己的裙衫,从床沿边起身。
这回穆宴没再拦着她,只是看着她的背影。
开了殿门后,将陆斌手中捧着的托盘接过,穆染才重新折返身子。
全程她也没跟陆斌说一句话,对方自然也知机地没问。
只是等她重新入内后,才将殿门拉起合上。
“喝药。”将托盘同样在圆凳上放好后,穆染将上面熬好的药端起,递给来了穆宴。
“皇姐。”接过药之后,穆宴二话不说地一饮而尽,接着才重新看向对方,“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话。”
他说的,是方才穆染刚入殿,他问的那句。
就是幼时落水那回,对方应下会一直陪着他的话。
方才他提起时,穆染并未回复,而是带过了这个话题。
眼下听得他再次提起,穆染又沉默了半晌。
她自然是记得那时的事的。
那是穆宴落水后烧得正迷糊的时候。
还是个小少年的他,充分表现出了孩子气的一面,因为过于黏着穆染,所以总是攥着穆染的手指,不让她离开,同时也不让任何人靠近。
只要不是穆染的触碰,他便一律拒绝。
可他那时又确实在发烧,无奈之下,东宫所有的宫人只能求助穆染。
因而那时的穆染便几乎没挪动地在对方寝殿内待了好些日子,一直亲自照顾。
那是穆宴同她认识的第三年。
她还不知道这个孩子有多疯狂,只是听着对方一直问她能不能留下来,能不能陪他。
她开始是沉默的,如同眼下这般。
后来当对方再次开口问时,那孩子可怜又期许的模样落入眼中。
低低祈求的声音不知为何,让她冰冷的心稍稍一软。
于是她开口,说了好。
她想,不过是陪着对方这么些年,待穆宴继位登基,她再加封离宫,两人之间便又会没了焦急。
横竖那时的她还在宫内。
这是她的救命恩人,且还这样小,陪着就陪着。
且就算她不答应,对方也会一直黏上来。
所以她才应下了。
可她也没想到,对方烧退了后再醒来竟完全忘了这事。
穆染不是个喜欢提醒别人的人,因此也没再说起此事。
原以为就会这样过去了,谁知今日对方却忽地忆起,还当着她的面直白地问了两回。第一回她带了过去,这第二回
看着对方的神色,穆染知道肯定是不能再躲过。
穆宴是个性子偏执的,他要得到的答案,一定会得到,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还会继续。
最终,穆染缓缓开口。
“我确实答应过这样的话,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于是将自己当时所想告诉对方,接着道:“其实谁又能一直陪着另一个人?你总是将有些事想得太简单。”
穆染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就是想要这个人陪着自己,所以总是用各种方法。
可穆染不同,她知道很多事是不能遂人愿的。
她和穆宴,明面上是有血缘的姐弟,知道真相的人并不多。
穆宴能取消一次殿选,却也不能永远取消。
她是可以留在宫中,可日子久了,总有人会说话。
所以许多事,根本不是这么容易。
不知不觉中,穆染竟将这些说了出来,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想法似乎有些改变。
床榻之上的穆宴,静静听着她的话,却始终没敢开口。
因为他怕自己一说话,对方便发现自己已经将心中的想法说出了。
他只是将手压在锦被之上,如玉的指尖一点点攥紧,用力地几乎根根青筋爆出。
他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心跳也越来越快。
到了后来,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因为这些话,是他眼下想都不敢想的。
他总想着,要再努力些,再耐心些,这样才能慢慢融化对方心中的坚冰。
这段时日他也是这样做的。
他忍耐着,隐忍着,将心中的凶兽死死压抑着。
可对方的反应却还是淡淡,没有很大的改变。
他就觉得,自己应该还要等很久。
可眼下他才忽然发现,他好像要成功了。
这让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第四十四章 她跑了
当夜;穆染在麟趾殿待了一整夜。
整个寝殿内的烛火通明,直至天际泛白,初阳一点点印照入内;在外候着的宫人才忽然意识到长公主竟一夜未出来。
有那等想不通的,便悄悄去问殿中监;结果被对方斜睨了一眼。
“长公主同陛下自幼便情谊甚笃,幼时也曾衣不解带地照顾陛下;如今不过一夜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陆斌阴凉凉的语气将那去问的人逼退;细想想似乎是这么回事,故而也就忙小心着退下;不敢再多作声。
而眼见对方退下后的陆斌从鼻间发出一个冷哼的音节,又提醒了遍众人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便双手拢在跟前;双目直视前方。
他虽面色正常,可耳尖却一直竖起;时刻听着不远处寝殿内的动静;只等着里面有声音了;便忙带着人入内伺候。
寝殿内,穆染在床边靠了一宿。
在守着穆宴将那药喝下后,对方又非拉着她说了不知多少话。
其中总是对方说的多,她沉默的时候居多。
即便如此;也折腾了许久,幸而穆宴所饮的药中有安神的药材;对方说着说着便逐渐困倦了,穆染看着对方的面容上渐渐染上困意。
待对方睡熟后,她才从床沿边起身。
原本是想离开的;可刚走了没两步,便听得身后的声音传来。
“皇姐,别走。”
她步子一顿,还以为对方醒了,结果转过身一瞧,对方还闭着眼安稳地躺着,只是口中在隐隐呢喃着说叫她别走的话。
穆染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对方看了半晌,最终又折返回去。
手中从另一旁拿过一条矮凳,接着便在床沿边上放下。
她于是就这这样的姿势,在床边睡了一夜。
及至隐约听见床上的动静。
“醒了?”
她睁开眼,才发现原本睡着的人已经醒来,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瞧。
“皇姐这样睡了一夜?”穆宴的声音仍旧带着病中的沙哑,双目却直勾勾的。
穆染略一点头,便从矮凳上起身。
可因为这样坐了一夜,她的全身都泛麻,又起得过猛,因而竟直直往床上的人跟前跌去。
“”
见她摔下来的穆宴下意识抬手接住了对方,于是两人一下又成了昨夜四目相对的模样。
穆宴短暂地怔愕后,手比脑子快地用了几分力气,将对方的腰环住。
“皇姐,小心些呀。”他的声音听上去格外愉悦,眼中也闪动着愉悦的光芒。
穆染看了他一眼,接着双手撑在床沿,手下一用劲便要起身。
结果发现自己动不了。
因为穆宴环在她腰上的手用了许多力气。
她于是望进对方双目之中,半晌后徐徐道:“放手。”
她的声音平静,听上去也没什么特殊的情绪,既不生气,也不难受,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而同她相处这么些年的穆宴自然知道对方眼下的情绪。
比起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