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诏狱看大门-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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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此事和吴氏有什么直接牵连,但是朱见深并不打算因此就饶过她。
“母后那边……”
这才是让朱见深最最棘手的事情。
朱见深万没想到,母后对万侍长的恨意,居然已经蔓延到了下一代。
都说天家无情,手足相残是常事。
第61章 集体失踪
却没想到身为祖母,也会想要害自己的亲生孙儿。
这谋害皇长子,放到哪朝哪代,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但是皇帝是天下人的表率,一个“孝”字压在头上,即便知道这事情是周太后谋划,甚至派人实施的,朱见深就偏偏无可奈何起来。
非但无可奈何,之后还要每日晨昏定省,笑脸相迎,说吉祥话,乃至彩衣娱亲。就如同郑庄公与母亲姜氏,哪怕九泉之下,也要“其乐融融”。
“崇王他,今年多大了?”
朱见深突然问道。
怀恩一愣。
崇王,朱见泽,乃是朱见深同父同母的弟弟。
于景泰六年,生于当时软禁英宗的南宫。
自小跟着周太后长大,感情深厚无比,至今还住在宫内的撷芳殿里。十多岁的孩子,每天都承欢在周太后的膝下,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撷芳殿,就在朱见深日常办公的文华殿与武英殿的中间……
比起自己这个从小在婆婆孙太后膝下长大,几乎没有见过几次面的儿子。崇王殿下,才是周太后真正的心肝肉,眼珠子,宝贝果儿。
怀恩眼珠一转,立即明白了小皇帝的意思。
他不能为难母后,还不能为难兄弟不成?
“回陛下,算起来,崇王陛下今年已经十二岁了。”
祖宗规矩,皇子十四岁就藩。
除了太子可以留在宫中,作为未来的储君培养,所有的皇子到了年纪,就要前往封地,无事不得入京。
永乐帝,也就是当年的燕王朱棣,原本就藩在北京。经过靖难之役,直逼当时的都城南京,夺取了皇位。
从那之后,朱家对藩王们愈加严防死守。皇子就藩,往往就意味着与京城内的一切永别了。
“十二岁,也不小了。该准备准备了,年底就出发吧。”
朱见深睁着眼睛说瞎话。
虽说皇子到了年纪就应该就藩,但是历代得宠的皇子,尤其是幺儿们,年纪一把了,还混在父皇母后膝下。长到二十多岁,儿子女儿都生了一堆,实在拖不下去了,才去封地的也不在少数。
“现在就替朕拟旨,明儿内阁阁老们看过了,就去清宁宫给母后‘报喜’吧。就藩之后,就可以着人给崇王选妃了,到时候在外头开枝散叶,母后一定会开心的。”
朱见深微微地眯起眼睛,望着文华殿外一片片的金色琉璃瓦,似乎看到了正在撷芳殿内读书玩耍的弟弟……
他对母后实在是太失望了。
环境使然,朱见深从小就多疑的内心,甚至已经开始怀疑……
若是有一天,他像父皇一样,遇到了什么七灾八难,周太后是不是会毫不犹豫地跳过他和万侍长的皇长子,立他的弟弟崇王为帝?
到那个时候,万侍长还能活么?
万侍长不在了,岂不意味着小郎舅一家整个都翻覆了么?
如果说,当年的孙太后,是为了大明,为了京师的稳固,拒绝也先的勒索,而推立景泰帝的话。
那么周太后,届时则完全可能就是出于一己之私了。
“等崇王就藩之后……派人盯着。若朕的任何一个皇子,或者万家的人有碍……”
下面的话,朱见深没有说。
他的意思,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朕的母亲,万侍长若是承受了任何的痛苦,朕就会数倍“报答”在那个同父同母的弟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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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按大人和万镇抚失踪了!
当罗县令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跟扔进热水锅里的面条一样软了下来,直接趴在了地上。
知府大人虽然比他好些,不过也就是跪着和趴着的区别而已。
“贵妃娘娘……万大人,巡按大人……呜呜呜,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罗县令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心里对丁、郭两家的恨意已经如同燎原之火一样,熊熊不可遏制了。
要不是这两家非要闹事,巡抚大人打这里经过,吃几顿饭,听两场戏,也就过去了,何至于那么大的人,居然说没就没了呢……
“整个村子都搜过了么?附近的山涧,小溪呢?”
杨休羡和高会昨天几乎将土地庙那边的山头翻了个底朝天,却根本一无所得。
今天一早,他们下山,本来心中还有些侥幸,可能万达他们已经回县城了,却没想到县衙也好,原来投宿的驿站也好,根本没有人回来。
罗县令和隔壁的知府大人匆忙赶到,听说了小万大人和巡按失踪,急忙派出了所有人马,外加锦衣卫的力士们,在整个歙县内搜寻。
现在已经接近晌午,渐渐地有人进来回报,却没听见一个好消息。
随着时间的流逝,罗县令几乎能够感觉到身边站着的这位锦衣卫的千户大人,身上一点点燃烧起来的杀意。
罗县令“呜哇”一声就哭出来了。
他可不想成为锦衣卫的刀下魂啊……
“把所有丁家庄,还有郭家庄里,十二岁以上的男丁全部召唤到府衙来。”
杨休羡抱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本官要一个个查证。”
星海他们失踪,应该还是和那个所谓的“女鬼”有关。虽然他们昨天在山上遇到的是个男人,指不定他知道那个“女鬼”的秘密。
把那个男人找出来,应该就能知道星海他们的下落。
罗县令听了,屁滚尿流地派出衙役们去拿人去了。
只要能够找到两位大人,别说丁家庄和郭家庄的所有男丁了。哪怕把整个歙县里所有的男人,外加公鸡、公鸭、公猪拉过来都行啊。
半个时辰后,大约一百多名男子在衙役们的呵斥下,慢慢走近了县衙。
为首的两个就是丁老爷和郭员外,听说有衙役来拿人,两个老头都吃了一惊,以为族里子弟犯事了。
没想到是因为两位大人失踪,要带所有男丁去衙门问话。这一来,把这两个老头吓得更厉害了。
若是只一个族中子弟犯事,大不了抽地封门,赶出宗族就算了。这两位京官要是在他们的村子里出了事儿。旁人不提,就单说那个万贵妃的弟弟……
这块地我不要了!
两位老爷不约而同地想到。
县衙正厅太小,容不了那么多人,这些人无奈只能顶着火辣辣的日头,站在衙署外的院子里。
看着站在两旁,如狼似虎的县衙差役,和大人们从京里带来的锦衣卫官爷们,各个手持钢刀,怒目而视,把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里人彻底吓蒙了。
杨休羡走到台阶上,转头问了问罗县令,“所有的男丁都到了么?”
“是,除了昨日因为火并打架,现在押在县牢里的那二十几个后生,剩余的丁、郭两家的男丁,最小的十二岁,最大的八十八,都在这儿了。”
罗县令指着角落里那个被人抬着担架过来的老头说道。
“所有人,听我命令……”
杨休羡眯起眼睛,对着底下大声喊道,“脱…衣服!”
第62章 升堂审案
顶着毒辣辣大日头; 当万达一行人闲庭信步地走到县衙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一百多个白花花的膀子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胖的瘦的,老的嫩的; 高的矮的,不但上半身光着; 居然连鞋子都脱在一旁,一个个打着赤脚,摸鱼汉似得站在地上。
这衙门院子是石板铺地; 被毒日晒了一个上午,那烫得可以直接在上面搞铁板烧了。
万达就看着百来号男人,赤着脚丫子,一左一右地跳着,活像一百只白鸭子在跳广场舞。
“这算啥?《创造营·大明》?还是什么新发明的刑罚?”
万达嘻嘻哈哈地笑着; 拉着邱子晋往衙门里走去。
因为场面过于难堪,读书人邱子晋见不得这些不成体统的画面,干脆拉起袖子,将这脏眼睛的一幕彻底隔绝; 跟着万达走进堂内。
进了正厅,就看到一个精瘦的男人背对着他们; 跪在地上。
高会正站在他的左侧; 拉高他的胳膊看着什么。
堂上坐着的是一脸凝肃的杨休羡,知府和县令两人分列左右; 居然是连坐都不敢坐着了。
“搞什么啊?体检呢?”
万达轻浮地吹了记口哨。
这个家伙身材不错; 比外头那些“白斩鸡”和“老菜皮”有看头多了。
“大人!”
“两位大人回来了!谢天谢地; 感谢神佛保佑啊。”
看到这三个人进来; 罗知县和知府两人就像是看到观音娘娘和太上老君同时现身似得; 顿时激动得手舞足蹈。
“星海!”
杨休羡先是一愣; 然后“蹭”地一下从案几后头一跃而出,纵身来到万达面前。
他一把拉住万达的胳膊,紧张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
“你没事吧?”
要不是这里左右都是外人,杨休羡不得不维持基本的上下属礼仪。他简直就想将万达重重地搂进怀里了。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儿。”
万达主动转了一圈,表示自己完好无损。
“是啊,有我刘铁齿在,什么男鬼,女鬼,大头鬼,淹死鬼,都不在话下,能出什么事儿?”
刘铁齿这时候倒是上前来邀功了。
邱子晋站在一旁,看着杨休羡慌张的神色,揣摩道:他刚才是叫了大人的字了?这两人果然是兄弟情深,让人羡慕。
“大人啊,你们去了哪里啊?一夜未归,害的下官好生担惊受怕啊。”
罗县令走下堂,拉着万达的衣袖,哭唧唧地说道。
镇抚大人再不回来,这几个锦衣卫估计就不是让丁、郭两家的人脱…衣服那么简单了,是要直接剥了他和知府老爷的皮了吧。
“我去‘捉鬼’了啊。”
万达好笑地抽回袖子,指着外头那群人,“你们又在做什么呢?”
“我们也在‘捉鬼’。”
见到万达和邱子晋平安回归,杨休羡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另外,那块地的事情,我们也已经解决了。”
万达和邱子晋吃惊地看着彼此,一下子没听明白杨休羡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人请往后边去看。”
杨休羡指着后堂的方向说道。
邱子晋好奇地看了看万达,后者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表示这回真的不关我事,出了什么事儿也是杨千户的主意。
一行人走进了后台,就看到眼前荒唐的一幕。
万达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是捂着肚子,想笑又不敢笑的太放肆,干脆转身跑到外头去,一直跑到了衙门外头的大街上,这才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跟他一块跑出来狂笑的还有刘铁齿,两个人扶着衙门外的木栏杆,笑的几乎要滚到地上去了,把周围路过的民众都唬了一跳。
大家伙看了看这两人,有几个颇有眼力见的马上认出了他们:这不是京里来的锦衣卫大人,和半仙刘铁齿么?
怎么笑成这样从衙门里跑出来了?
大家伙大着胆子,偷偷往衙门里头瞄一眼——
不看不得了,只看见一片光膀子的爷们在院子里赤脚狂跳。而且表情个个都是痛苦不堪,如癫似狂,似有神魔附体,如同群魔乱舞。
“不好,不好!这分明是中邪了啊!”
一个站在衙门口的老者突然说道。
“昨天就听说锦衣卫大人亲自带人山上捉女鬼,今天怕是已经捉到了,这会子正在衙门里做法压胜呢!”
众人恍然大悟。
“不好,不好,这衙门里有文曲星压阵,有道士祛邪,应该是不怕的。就怕那女鬼一时杀不死,万一留着一星半点的鬼气,从衙门里跑出来,怕是要找男人吸阳气呐!”
“快逃啊!”
也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大声嚎了一声。
众人一听,登时吓得四散开来,本来熙熙攘攘的街道顿时少了一半人。
什么?你问我怎么办?
你是不是傻啊?看到衙门院子里的那些人了么?
当然是回家脱…衣服,晒太阳啊!
现在是将近正午时分,阳气正旺,快点回去脱…衣脱鞋。将双脚踩在地上,接引天地之灵气,扶正祛邪。
等一回儿子时一到,阴盛阳衰,再跳就来不及了!
这些神神叨叨的本地人,有样学样,立即展开了“自救行动”。
等万达两人笑够了走回衙门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因为他俩的无心之举,整个歙县的男人们都匆忙回家,如今在院子里光膀子蹦迪呢。
衙门后堂内,见多识广,读过万卷书也行过万里路的监察御史邱子晋大人也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这两位虽然是白丁,但好歹也分别是一族之长,德高望重的乡绅乡贤,如何就做出如此……如此不堪入目的举动呢?
这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促狭法子,只放了一个蒲团在地上。教两个上半身精…光的老头膝盖对膝盖,脑袋对脑袋,鼻子贴着鼻子,面对面地跪着。
这两人加起来都要一百一十多岁了,先不说这光膀子的样子有多滑稽可笑。
就看两对巍巍颤颤的老胳膊,一同扶着一个铜制大香炉,顶在各自半爿前脑门上。
那香炉上还插了三根高香,每一根都有拇指粗细,如今已经燃了三分之二了,还剩点“发财根”正飘着袅袅青烟。
两人应该是举了有一阵了,胳膊早就酸疼不堪,导致整个香炉都在不断地抖动着。
滚烫的香烟烟灰时不时落在两人的脑门上,还有光…溜…溜的肩膀,脊梁上。烫的两人“丝丝”哈气,却又不敢扔下香炉跑开,只能一边用怨恨的表情看着对方,一边努力坚持着。
因为这香炉上方供着的,不是普通的神仙佛道肖像,而是临摹当今圣上的《一团和气图》,代表了皇家的天威。
这《一团和气图》是皇帝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