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命不久矣-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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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闻言,心里一怒,脚下微动,人已穿过人群,进了房里。
正准备冲回去抓人的沈冲,见到小厮这番做派,愕然一怔。
也只是他怔神的功夫,小厮已经从房里拎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扑通……”一下,扔在了地上!
“明明是此人要害你们,与我主人有何相干,家主若真想杀你们,便是此刻你们全上,就凭我一人,至少能取你们十人首级!”
小厮满脸怒色,这话说得,可比方才那白衣男子不讲情面的多。
“呵!好大口气!奶奶个熊!你跟老子来打一场,老子倒要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吹的这般厉害!”
沈冲说着,“刷”的一下,抽出了刀。
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在他面前口气这般大的,更何况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
沈冲一时血性上来,竟顾不得去看那小厮扔的是什么。
沈姝心知自家阿爹尚武,功夫不弱,却都是战场杀敌用的外家拳。
而这灰衣小厮,纵身一跃便能跃过高墙,身体灵活轻盈,这种含着内力的功夫,阿爹只有站着挨打的份!
沈姝几步冲上去,挡在阿爹刀口前——
“阿爹,先审凶犯要紧。这小哥和女儿差不多大,方才又救了福利等人的性命,您高抬贵手……”
沈冲见女儿眼中都是哀求之色,心一软。
他又思忖着小厮领他们来院子以后,并未见机跑路……
“小子,今日老子有正事,改日再跟你干架。”
沈冲说着,就把刀收回了刀鞘。
小厮此番本就是为自家主人正名,见状也不与他多作计较。
沈姝终于松了口气,垂眸朝地上看去——
只这一眼,她心里便是一惊!
被小厮扔地上的,是个只着一件青衫、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
从身形来看,与昨夜那个蓑衣男,几乎毫无二致。
此刻,他面色发青、口唇大张,僵硬的躺在地上,形状极其诡异恐怖。
两个兵卒蹲下身验看——
“死了?!”
“刚死不久,身体还是温的。”
沈姝心里一沉。
这中年男人的死状,几乎和她之前“看”见怀月的死状一模一样。
正是中了离罔草的毒烟而死!
沈姝循着空气里残存的药味,朝上房走去。
还未走上台阶,就被沈冲一把拉住:“丫头,你魔怔了?是你方才说的屋里有毒!你不要命了!”
沈姝摇头:“爹爹,离罔草的毒烟,遇风则散,这会儿进去已经没事了。”
听见这话,沈冲眼神微变,藏在络腮胡后的那张脸,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赶忙背对着人,压低声音问:“你从未靠近,如何知道屋里是离罔草的毒?又怎知它的药性?”
沈姝本不欲向阿爹隐瞒她梦中之事,然而此刻,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她含糊回答:“爹爹,此事说来话长,容女儿以后再跟您禀报。眼下应先确认此人身份才是。”
沈冲胡子动了动,想要问她什么,却又堪堪止住,眼中似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疑虑。
沈姝只顾着前去查看屋子里的情况,并未察觉亲爹的异样。
她走上台阶,走进房间。
循着药味扭头往回看——
只见门后的角落里,放着一个黑色香炉。
先前门被人从外头破开之时,屋里弥漫的毒烟,就是从这香炉里飘出来的!
沈姝的眼眸,瞬间沉冷到底。
把香炉放在门后,又紧闭门窗,想必是算准了会有人闯进来。
看来这人,就连死——都惦记着要多拽几个人一起去死。
心思委实狠毒至极!
跟在她身侧的沈冲,顺着她的目光,第一时间也发现了那鼎香炉,登时火冒三丈!
“奶奶个熊!给老子搜!掘地三尺都要查出来这个人是谁!”
身后的兵卒听令,纷纷四散开来,涌进房间里。
不过是一座四五间房的小院,不一会儿就被兵卒们搜了个底朝天。
除了从这间房里搜出来的空药包,以及昨夜吹毒烟用的特制竹管以外——
没有找到任何一个,能证明这个男人身份的东西。
沈姝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大费周章的搜捕,竟是这样的结果。
说不得,这人定是察觉了她在白衣男子院子里闹出的动静,才会用这种方式自杀灭口。
这么一想,沈姝的肩膀瞬间垮下来,蔫蔫从屋里走了出去。
“姑娘。”
一直等在外头的灰衣小厮,对她拱手道:“如今既已查明我家主人与此事无关,还请姑娘归还主人的香囊。”
经他这么提醒,沈姝这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攥着方才从男子腰间取的香囊。
她想到之前种种失礼举动,脸上赧然,赶忙将香囊双手奉还:“方才之事,失礼了,请代我向贵主转达歉意,明日我着人凑齐这香囊中的药材制成药粉,定当面向他赔礼。”
小厮客气又疏离地道:“主人素来喜静,不欲与人结交,些许药粉不足挂齿,赔礼就不必了,告辞。”
说完这话,小厮朝沈姝拱了拱手,转身走出了院子。
从房间里出来的沈冲,刚好看见小厮的背影。
他眸色一沉,眼底划过精光,沉声对左右命令:“多带些人,去把方才的院子围起来,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一个人都别放走!”
沈姝听到这话,诧异回首:“阿爹,你要做什么?”
沈冲并未解释,反而对属下沉声嘱咐:“派个人,去把山下驻军也调上来,待人到齐以后,进那院中仔细搜捡,若他们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第016章 杀意骤起
沈姝越听脸色越难看——
她已经确定白衣男子并非下毒之人,方才那小厮为了自证清白,也只身涉险进屋把中年男人的尸首扔了出来。
她没想到,爹爹居然还要派人围搜他们的院落。
沈姝正欲开口替那人解释两句,已经吩咐完下属的沈冲转头朝她看来,一双浓重的墨眉拧得死紧,面色凝重。
“丫头,这件事不对,你年纪尚小,切勿被那白面书生蒙蔽……”
沈姝差点傻眼,敢情她爹见那药商是个年轻男子,便以为她对对方起了回护之意?!
她一咬牙,再顾不得什么,赶紧把亲爹拉到无人之处,压低声音禀道:
“爹爹,此事真是误会,女儿昨夜悄悄尾随蓑衣男身后,一直跟到白衣男子院外才回去。若他真和蓑衣男是一伙的,昨夜女儿便已经死了!”
沈冲听见这话,眼睛瞪得有铜铃那么大!
他气得指着沈姝的鼻子:“你、你、你、你真行!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姝瑟了瑟肩膀:“被人欺负到头上,女儿总要知道,是谁要对女儿下手才是……所以,那白衣书生真的不是同伙……”
她说着,莹白如玉的小脸,适时摆出一副委屈模样,眨巴着杏眸可怜兮兮望着自家亲爹。
就在她以为,阿爹定不会再与那白衣男子为难之时——
沈冲似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倏然阴沉到底,眼中极快闪过一丝杀意。
“还是不对,那人让咱们过来这间院子,这人恰好就死了,死无对症。更何况,房间里头有毒烟,这是提前算好的,倘若当时站在门口的是我,若非你出声示警,今日为父便要枉死……”
说到这,沈冲的大掌一挥,盖棺定论:“丫头,你还小,容易被人蒙蔽,此事你莫再插手,去帮你祖母收拾东西,爹爹即刻就带你们下山。”
他说完这话,急匆匆转身,大步朝院外走去。
沈姝被阿爹的话绕得头晕。
且不说阿爹是一方统帅,就算带人进院子里,轻易也不会亲自上前踹门。
就算他真冲在最前面,还中了毒——
那男子的香囊,就有解毒之效,一直攥在她手里,挡在阿爹口鼻前的啊!
沈姝反应过来,跺了跺脚,急忙朝沈冲的方向追上去——
她刚跑出院门,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白衣男子的院门前,与要进门的小厮说话。
沈姝愕然一怔,脱口便朝那人喊道:“三哥,你醒啦?你怎会在这儿?”
不止是她,就连走在前头的沈冲,也停下了脚步。
沈晋明和小厮齐齐转头,小厮拉长脸,朝他们见礼,又与沈晋明说了两句话,便转身走进院子。
沈晋明见小厮关上院门,这才让福喜搀着朝沈冲和沈姝走过来。
“父亲。”
沈晋明脸色苍白,神色间难掩焦急:“昨日儿子跌进寺后的寒潭,是那位白衣郎君命人将儿子救起的。若不是他,儿子恐怕已经没命了。方才我听赵副将说,要去山下点兵上来,还请父亲收回成命……”
沈姝闻言,眉头微蹙。
她昨日去听经堂找祖母前,都与三哥在一处。
按说,若三哥真有生命危险,眉心定会出现香灰印。
然而,她昨日并未见过三哥眉心有任何印记……可见跌入寒潭之事,定是有惊无险才对。
难道说……这白衣男子是三哥命定的救命恩人?所以三哥的眉心才没有香灰印记?
这么想着,沈姝对那白衣男子歉疚之余,又多了几丝感激。
她很想问问三哥,明明身手不错又会凫水,怎会突然跌进寒潭,又怎会“差点没命”……
然而此刻,并不是问这些事的时候。
沈姝想到方才阿爹提起白衣男子的语气,赶忙说道:“爹爹,你看,那人昨日救了哥哥性命,绝对和蓑衣男没关系……”
她的话还没说完,再次被沈冲打断。
“好了,此事为父已经知晓,你二人先随你们祖母下山,剩下的事,由为父来查。那主仆三人,行止古怪,就算与下毒之人没关系,为父身负保卫云疆之责,也不能轻易放过,还需得细细查验之后,才能定论。”
“阿爹……”
沈姝还想再劝,沈晋明朝她递了个眼色。
沈晋明拱手道:“既如此,还请父亲看在他们救过孩儿一命的情分上,以礼相待。”
沈冲模糊“嗯”了一声,朝他们摆手:“去吧。”
沈姝这才不情不愿的被沈晋明拽着,往静思园东侧走去。
待他们离开,沈冲将跟在后头的兵卒招到面前,冷声吩咐道:“快马下山去催,让赵副将赶紧把兵带上来!”
银杏小院里。
小厮走进院子,就看见白衣男子正悠闲坐在院中下棋。
白衣男子落下一子,才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在门外与何人说话?”
小厮恭谨回道:“是昨日在寺后寒潭救下的男子,巧的很,他便是那姑娘的哥哥。听说昨夜被人下了毒,刚醒来知道这边的动静,便赶过来了,他想当面跟主人道谢、致歉,小的婉拒了……”
说到这,他似想到什么,脸色微变。
“主人,小的突然想起来,昨日救下沈家少爷时,好似那死去的蓑衣人,也在旁边,小的记得——当时他还脱了鞋,也是要下水去救人的!他既要救沈家少爷,为何还要下毒?”
白衣男子眉心微蹙,问道:“把那蓑衣人院子里的情况说来听听。”
小厮赶忙将方才院里之事,如实说了一遍。
末了,他顿了顿道:“那姑娘着实有些古怪,并未靠近房门,便知道屋里有毒烟。只看过中毒的尸首一眼,便知道他中了何毒。
小的以前只听说有些悬壶世家,从小会挑些嗅觉、味觉敏锐的小童做药童,却从未听说过,那些药童对毒草会有反应,毕竟毒草轻易闻不得也尝不得……再加上这姑娘的身份……
看上去沈长史对他这女儿宝贝的紧,又怎会让她学这等旁门左道之术……”
白衣男子专注看着棋盘,随手捻颗棋子,放进棋盘里。
过了几息,他才徐徐道:“十皇叔当年门下清客多身怀异秉,这女子小小年纪既会十烟步,懂些药毒之理,也是寻常。
云疆长史沈冲,虽外表看来粗鲁莽撞,实则是个智勇双全之人,沈家三代盘踞在云疆,就连萧都尉都要对他礼让三分,想来也是有缘由的,只是没想到他竟与十皇叔有旧……”
小厮恍然,忖度着请示:“今日之事,涉及沈家一双儿女性命,那蓑衣人见势不对,既用这等方式自杀灭口,定是心存嫁祸,小的观沈长史的样子,似不会轻易罢休。算算时间,影五他们也快回来了,要不要……”
白衣男子再捻起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之上,淡淡道:“我此番前来,本想低调行事,如今看来,倒平添许多麻烦。你拿着信物,跑云边城一趟,知会萧都护,让他亲自带人来迎吧!”
小厮闻言,恭谨应下,转身去了。
第017章 送去家庙
沈姝跟在沈晋明身边,越想越觉得爹爹的态度,有些不大对头。
“三哥,福利之前查过,那主仆三人是从京城来的,他们的言行举止不凡,尤其是那两个小厮,年纪轻轻身手极好,说不得那白衣男子颇有来历,若爹爹和他们杠上……”
沈晋明看她一眼,仰天长叹。
他恨铁不成钢道:“你既能看出对方气度不凡,便该更加慎重才是,为何如此冲动直接闯进别人院子里去!”
沈姝一噎,直接回道:“我闯进去之前,根本没见过他们,又怎知他们气度不凡?进去以后,看见那些毒草,当然是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了!”
沈晋明简直气笑了:“你连花都认不全,又怎知道那是毒草?”
“当然是药师……”
沈姝的话刚开了个头,沈晋明突然想起自己落水前,从她那听到的那些古怪的话,赶紧匆匆打断:“好了!”
沈晋明狠狠剜了沈姝一眼,转头对着福喜道:“你去院子里看看,东西收拾好没,我和四妹妹在凉亭等着。”
福喜领命退下,沈晋明大病初愈,身子还很虚弱,掩唇干咳几声,示意沈姝跟上,缓慢走进不远处的凉亭里。
“你果真……能辨别毒草的气味?”
沈晋明坐在石凳上,面色凝重地问:“听福喜说……是你让他去找大夫尝药,才会发现药中有毒。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