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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本王命不久矣-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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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太太闻言,知道蒋太太并非来道歉的,脸上挂不住,语气带了几分不善。

    “哎呦,我说呢……原来就为了这事,二嫂才把那些采买的人给处置了?”

    她说着,故意捋捋身上蜀锦裁的春衫,嘲弄道:“不怪二嫂嫂不识货,越窑是官窑,越窑新瓷,经年除了贡上的,整个大周也就两三百件,像蒋家这等没点官家背景的寻常商户,就算砸了钱都拿不到。

    安家铺子这次只得二十几件,看在姻亲面子上,我才求了阿娘让掌柜留几件给沈府,那几件越瓷,又不是只进了我们四房,三哥儿院里不也领了一只壶么,不过千两银子的事,又是二嫂嫂亲批的,就因为这事处置人,也忒小题大做了些。”

    一旁的沈姝,听见这话,眉心微动。

    明月斋三哥房里那只藏毒的执壶,就是越窑的新瓷。

    正如四婶所言,越窑是官窑,以那执壶壶底机关精密的程度,绝非寻常人能定制。

    而四婶娘家安家,恰好是官宦世家。

    难道……

    下毒之人,竟真与四婶有关不成?

    这个念头一起,沈姝看向四太太的目光,瞬间带了几分复杂。

    父亲和四叔,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四婶向来刀子嘴,豆腐心,对她和三哥还算不错。

    即便刚进园时,四婶的话,委实让人生气。

    可沈姝实不愿相信,四婶会与背后下毒之人有所关联。

    “玉芝。”

    蒋太太声音低沉唤出四太太的闺名,打断了沈姝的沉思。

    就连四太太,脸上也带了几丝疑惑。

    “抱石房里那只壶的壶底,有藏毒的机关,若非前日夜里,你二哥找高人来为抱石诊脉,无意间发现壶底之毒,抱石或许就……”

    “什么?!”

    四太太蹭的站起身,敷着厚粉的脸上,都压不住震惊之色。

    蒋太太见四太太这副模样,不觉放缓了声音:“你我妯娌多年,二房和四房向来同气连枝,没生过龃龉。我素来知道你的为人,明日便是母亲下的七日之限,我实不愿到明天与你对质。”

    说到这,她顿了顿:“这桩事,现下只有你知,我知,若真是你,我今日与你说了,便是打草惊蛇我也认了。可若与你无关,究竟是谁要借安家和你的手,布下这等杀局,还需仰仗你细查才是。”

    安四太太闻言,看着蒋太太,神色复杂。

    “二嫂……”

    蒋太太站起身,抬手打断她的话:“你我之间,无需多言。”

    说完这话,蒋太太拉着沈姝,朝安四太太告辞,离开了杏芳院。

    直到回到蒋太太的岚春院,摒退一干服侍的人,沈姝才问出心中的疑惑:“娘亲,您……今日这么做,是真的相信四婶与此事无关吗?”

    蒋太太拉着沈姝的手,温和而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你阿爹和你四叔,就像你和你三哥一样,若今日换做是你,你会相信你三哥与此事无关吗?”

    沈姝毫不犹豫的点头:“当然相信,三哥不会害我的。”

    然而,下一瞬——

    她又疑惑地说:“可这次是四婶,并非四叔……”

    蒋太太笑道:“你四叔和四婶伉俪情深,他们夫妻一体,不分彼此。咱们武将之家,上战场拼的是身家性命,若连嫡亲兄弟都不能托付,又如何所向披靡。你阿爹和四叔,在沙场上是兄弟更是同袍,刀山尸海都扛过来了,你四婶在这种事情上,自然也不会拖你四叔的后腿。”

    她说着,声音转沉:“更何况,此番下毒之人,目的并非为了毒死抱石,而是另有企图,若他们达到目的,便是我们阖府的祸事,你四婶定不会做出这等蠢事!”

    这话让沈姝脑中“嗡”的一下,似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

 第044章 爹娘后手

    沈姝想要“看”清那个画面——

    却发现像有什么遮挡似的,让她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不由得直接问道:“阿娘,那些人接二连三对哥哥下毒,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难道连女儿您都不能告诉吗?”

    蒋太太伸出手,将她微乱的发挽到耳后,看向她的目光,温柔如水:“阿姝,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比知道好……你只需记住,你和抱石,是我和你爹的心头肉,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和你爹都会保护你们。只要明日,抱石和……你照我说的做,阿娘保证,以后再不会出现这种事。”

    再不会出现这种事……

    沈姝是知道蒋太太计划的。

    不管阿娘极力想隐藏的秘密是什么,她并不认为,只凭她和哥哥配合,在众人面前,演一出折子戏,就能一劳永逸解决哥哥被人下毒之事。

    可是,沈姝又明白——

    爹娘一直以来,都恨不得把她和三哥护在羽翼下,即便背地里还有什么安排,也不会对她和盘托出。

    眼下,她既然无法得知爹娘的全部计划,就只能见招拆招。

    左右,明日的七日之期,对沈姝而言,并无涉及“生死”的大事。

    远没有四婶婶三日后的死期重要。

    沈姝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

    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只是乖顺的点了点头。

    第二日,沈老太太的七日之期。

    从清晨开始,天就灰蒙蒙的,空气里弥漫着一层雾气,又阴又冷。

    过了中午,雾气不散,反倒更浓了一些。

    沈姝刚用过午膳,就见绿桃匆匆从外头走进来。

    “姑娘!明月斋好像出事了,几个老爷和太太刚才都赶过去了。”

    沈姝腾地站起身:“走,去看看。”

    她说着,趿上鞋就急急往外头冲去。

    明月斋在竹林里,雾气要比外头更浓郁许多。

    沈姝一路小跑,气喘吁吁跑进院子,就看见除了松暮斋以外的各房仆从,垂首在台阶下候着,寂静无声。

    沈姝绷紧脸,急匆匆冲进上房。

    房间里点着油灯,阿爹、阿娘,并两个叔叔,两个婶婶和大伯娘赵氏,皆坐在堂中,齐齐朝她看过来,脸上皆是凝重之色。

    沈姝明知道三哥的毒已解,病情是假的。

    可当她看见这副阵仗,心里仍是一紧。

    她匆匆朝长辈们福礼,快步走到蒋太太面前,颤声问道:“阿娘,三哥、三哥在哪?他怎么了?”

    蒋太太拉着她的手,温声道:“你三哥的眼睛,今晨突然看不见东西,这会儿正在里头诊治。”

    虽是这么说着,蒋太太神色,仍难掩焦急。

    沈姝闻言,捏紧帕子,站在蒋太太身旁,也“焦急”的不时朝卧房张望。

    因着蒋太太惦记儿子的缘故,她就坐在离卧房门口最近的榻几上。

    沈姝站在她身边,轻轻松松便将对面诸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大伯母赵氏素来胆子最小,此刻她就坐在娘亲对面不远处,一张脸蜡黄枯瘦,起着干皮的嘴唇,无声念着经文,手里颤颤滚着佛珠,不时看向卧房,眉眼间俱是揪心的关切。

    三婶王氏站在窗边,穿一件鸦青色的对襟春衫,手指无意识揪着素锦帕子,抿唇望着大太太手里的佛珠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四婶安氏,独自一人坐在正中两排折背椅的最下首,眉头紧锁。

    她眉心原本三道香灰印记,已变成了两道,一双眼睛透着些许焦灼,时不时看向对面的四叔沈淮。

    而沈淮,始终半垂眼眸,清瘦脸上满是风霜之色,似是刚从军营里回来,虽未穿兵服,却着一身劲装,衣角还有些泥渍。

    在他旁边,坐着三叔沈源,因素日打理家里庶务,沈源相比起沈冲和沈淮,气质更显温和圆润。

    也只有他,跟没事儿人似得,拿着茶盏,时不时呷口茶,还温言劝慰父亲:“兴许就是上次余毒未清,抱石是习武之人,身子一向硬朗,等大夫施针驱了余毒,定会没事,二哥莫要担心。”

    沈冲脸上的络腮胡,恰到好处掩盖了他的神色。

    他叹口气道:“俺也觉得没事,你二嫂偏让俺去把医公请来,这不,竟还把你们都给惊动了,真是小题大做。”

    沈冲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屋里实在太过安静,他的话被在场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诸人脸色各异。

    “医公?!”沈源诧异问道:“你说这会儿在里头给抱石看病的,是那位云疆深谷里,从不出谷的医公?!”

    沈冲点点头,做个噤声的手势。

    沈源见状,赶紧把茶盏往桌上一放,似抑制不住激动的站起身,不停往帘子里张望。

    不止他,就连沈姝,听见这话,心中都难掩愕然。

    阿爹和阿娘果然留有后手。

    这个医公,可是那日阿娘不曾对他们兄妹提起过的。

    沈姝对这位医公,早有耳闻。

    他无名无姓更无来历,二十多年前,曾声名鹊起。

    据说他住在人迹罕至的云疆深谷,精通云疆毒草的毒理,只要中了云疆之毒,有一口气在,他都能将其救活。

    医公拥有这种救命能力,在云疆本该可以被达官显贵们奉为座上宾。

    可是,他不旦是个哑巴,脾气也很古怪,极不喜与人接触,更极少出手救人。

    逐渐的,他的名头便被人渐渐淡忘,二十年多过去,如今已极少有人再听过他的事迹。

    沈姝知道他,也是无意间从三哥那里听说过——

    早年祖父活着时,曾救过医公一命。

    是以,沈家是整个云疆里,唯一与医公有接触的活人。

    只是,这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老黄历,沈姝没想到,这个医公竟然尚未仙逝。

    就在她思索间——

    卧房锦帘被人从里面掀开,一个身形佝偻,满脸皱褶、穿着粗布棉衣的老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从里面走了出来。

    沈姝乍看见这老人的面容,微微一怔。

    这人……几乎和那晚阿爹戴的人皮面具,一模一样!

    沈姝不动声色嗅了嗅。

    这个“医公”身上,没有丝毫毒草或者草药的味道。

    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人一定是个戴着人皮面具冒牌货!

    在今天这个节骨眼上,阿爹突然找这么个人来假扮“医公”,究竟想做什么?

 第045章 都在抢戏

    “医公,抱石眼睛怎么了?”正在这时,蒋太太站起身,急急问道。

    医公看着她,摇了摇头。

    他颤颤巍巍走到备好笔墨的桌前,拿起笔歪歪扭扭写下几个字:“灰布依,毒。”

    沈冲看见那几个字,眼睛瞪得比铜铃都大。

    “老丈,你是不是看错了?俺家小子明明中的是热腥草毒,这灰布依是什么玩意儿?!”

    三老爷也是满脸诧异:“这上头写的毒,难道上次抱石身上中的毒不止一样?”

    原本还坐着的四老爷和四太太闻言,齐齐站起身,围过去。

    三太太也紧走两步,凑上去看。

    唯有赵大太太身子弱,勉强站起来,想去看,却又无力跌回座位上,手里的佛珠,拨动的更加频繁了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蒋太太急急追着医公问:“医公,这毒可有解?我儿可有性命之忧?”

    医公似是因沈冲说那句“看错”,心生不满。

    他生气扔了笔,用拐杖重重砸了两下地,转头就朝外头走!

    “医公请留步!”

    正在这时,卧房锦帘被人从里一掀,一个不该在此时出现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医公请留步,我儿鲁莽失礼,还请医公原谅。”

    沈老太太被怀嬷嬷搀扶着,从里面走了出来,越过众人,朝医公见礼。

    紧跟其后的,还有眼上覆着白布,被福喜小心搀扶着的沈晋明。

    这下,不止沈姝,就连屋里除了沈冲和蒋太太以外的其他人,脸上皆是诧异。

    他们闻讯赶来到明月斋,不曾见到松暮斋的人,都心照不宣的认为,明月斋出事是瞒着老太太的。

    万没想到,老太太竟是最先到的,还一直在里屋坐镇!

    众人脸色各异,齐齐朝老太太见礼。

    “是俺的错,俺跟您陪个不是,还请您见谅。”沈冲见状,赶紧给医公道歉。

    医公侧身避开,面色微霁,瞪了沈冲一眼,朝沈老太太欠身,转身走回桌前,拿起笔墨在上头写了起来。

    沈姝看着这人,心中啧啧称奇。

    也不知阿爹从哪找的宝,竟把这“医公”的扮相做的如此到位,连在祖母面前都不露丝毫破绽,真是我辈楷模。

    不过几息的功夫,医公已经写出了一张药方。

    沈姝始终跟在蒋太太身后,离桌子最近,看得也最清楚。

    这张方子,让沈姝深感熟悉。

    即便不用在脑中搜寻,她直觉就知道,这是一张专门用来解灰布依之毒的药方。

    灰布依生在云疆密林深处,极少有人能够进去,更鲜有人知道它的解毒之法。

    这张药方里面所用药材,皆是出自云疆深林独有的解毒草药,十分珍贵,每一味药材在药铺里,都价值千金。

    倘若三哥所中的灰布依之毒,真拖到今日,令他毒发失明,势必要用这副解毒汤,才可以彻底恢复如初。

    意识到这点,沈姝看向医公的目光,不觉间带了几分探究之色。

    阿爹自来是不懂医也不懂毒的,沈府更没有擅解毒之人。

    沈姝几乎可以肯定,即便云疆城里的大夫,恐怕都默不出这张方子。

    而这个医公,明明就是戴着易容面具的“西贝货”,又怎会知道灰布依的解毒之法?

    就在沈姝疑惑间——

    医公已在药方后面,写上了几个字:“服月余,毒清。”

    “谢谢医公,谢谢……”蒋太太看见最后两个字,喜极而泣,连声道谢。

    “快,快去让人按方子抓药去!”沈老太太赶忙吩咐道。

    怀嬷嬷立刻拿了方子,出去安排。

    这一回,就连身子不好的赵大太太,也被三太太搀扶着,走到桌边。

    待看清方子上的字,她双手合十,连声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三哥儿。”

    三太太用帕子蘸了蘸眼角,笑着道:“这是咱们老太爷积德,今日才能请来医公为三哥儿诊治,是祖宗保佑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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