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时间为名-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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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瑶挨着祁余坐,认识这些年也没见他这般过,闻言搓了搓胳膊,“你不会是想说那个石窟邪门吧?”
“我……说不上来。”祁余皱着眉头。
盛棠想到石窟里的那尊彩塑,当时她觉着可能是看花眼了。
罗占又重新强调了一遍,“是挺阴森的,我的意思是,温度太低,不像是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
大家的话题似乎被越扯越远,都朝着未知领域去了。
“0号窟的传言好像早就有,有说从那个方位传出来乐器声的,像是什么人在演奏,也有说敦煌有未知石窟,里面藏着壁灵。”沈瑶越说胆越小,轻声嘀咕了句,“总之,如果让我自己进0号窟,我不敢。”
盛棠看着沈瑶那张楚楚动人的小脸,揶揄了句,“爱慕你的人那么多,你吱一声,有的是身强力壮的汉子陪你进去。”
“瞎说什么呢,哪有爱慕的人,什么身强力壮的汉子啊。”沈瑶竟然脸红了,急忙澄清。
盛棠忍笑,这是解释给谁听呢。
江执听了这些杂七杂八的话没说什么,也没瞧见沈瑶最后瞄向他的那一眼秋水,往椅背上一靠,“肖也,你怎么看?”
肖也想了想,反问他,“你真觉得0号窟有修复的必要?当然,但凡石窟都有存在价值,我的意思是,咱们是不是真有必要耗尽心力在0号窟上,不说邪不邪的话,窟里的情况咱们都大致了解了,破损严重不说,重要的是并没有发现经书经卷的存在,第二藏经洞一说我认为根本不成立。”
他以时间为名
第20章 他到底是哪路神仙
“所以,你们都是这么想的?”江执问大家。
几人都没开口,各有心思。
“棠小七。”
盛棠可真是烦透这个名字了,翻了个白眼,整个人跟只鹌鹑似的蜷在宽大的椅子里,没好气说,“修着呗,胡教授都发话了,修好修坏的尽力就得了呗。”
江执沉默片刻,掏出烟盒,抽了根烟出来在手指间轻轻捻转,末了叼在嘴里,起身踱步到窗前。
室内没开大灯,光线不亮。窗外是沉沉夜色,衬得他侧脸严肃。火机一亮,映清楚他眉心的蹙意。
烟雾寥寥间江执开口说,“0号窟,地仗层中的粗泥草层在2到5厘米,细泥层在03到05厘米左右,看着大体跟敦煌石窟,尤其是莫高窟的数据相差不多,但南壁的粗泥草层大致相同,细泥草层的厚度却是固定的,为05厘米。石窟里病害集中,像是起甲、褪色、破损、酥碱和地仗空鼓都存在,有黑烟熏过的痕迹,应该是跟254窟一样曾经进过人烧过火。”
他吞吐了一口烟,目光注视窗外。
“但唯一没有起甲病害的就是南壁,因为南壁确实是壁面空隙大,颜料渗透强,而有这种特点的壁画往往是西夏和元代。起甲严重是北壁,经过初步观察,那是因为在地仗层上刷了一层比鸡蛋壳还要薄的白粉,你们都是专业的,应该清楚唐代之后的工匠最擅于这么细腻处理墙面,反而造成壁画的起甲剥落。另外,甬道上角处隐约能见天宫伎乐,从轮廓上看是秀骨清像,这种画风是西魏之后传入敦煌。”
江执转过身来,腰抵在窗台上,在烟灰缸里弹了烟灰,看着在座的几位。
肖也最先反应过来,“这是个多朝代的石窟?”
其他几位也都是行家,闻言后大吃一惊。
一则是因为石窟的性质,照理说一个窟就是集中一个年代,很少说多朝代的壁画或塑像放进一个窟里,这很不寻常;
二则是源于江执的观察力。
说白了今天胡翔声就是带他们认认路,然后进了石窟瞅瞅情况,让他们心里有个数,大致要做哪些准备工作。像是刚刚他们说了石窟的一些个现状已是超额完成任务,搁经验尚浅的修复师,那都是要在石窟里进行采样才能确定情况的。
可江执就单凭着手和眼能看出这些问题来,那里面光源不足,壁画破损严重,更重要的是,他压根就没带任何的测量工具进窟。
他到底是哪路神仙?
盛棠咬着嘴唇玩,看着青白色烟雾从他性感嘴角吐出,心想,这厮说不准还真有跟Fan神掰头的本事呢。
念头刚起又被她毫不留情歼灭,不,任何人都比不上她的Fan神。
Fan神,那是一座任何人都翻越不了的高峰!
Fan神,他就是整个文物修复界的巅峰!
“没错,是多朝代石窟。”江执眼里有光亮,恰似指尖那一抹橙红。
“曾经的17窟里藏着历朝历代的经卷经文和精美壁画,是典型的藏经洞。0号窟虽然说暂时没发现经文,可石壁上的画囊括了千百年的文明,我相信里面不止有西魏和唐代艺术。你们都是有专业背景的修复师,在接手石窟之前习惯了按照经验去判断价值和付出时间的比例,所以才会迟疑。”
他以时间为名
第21章 是专家同时也是loser
几人不说话,陷入沉思。
江执说得对,他们越是有经验就越是陷入经验的怪圈里,毕竟接手一个石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工作,有的石窟要耗费数年甚至数十年,他们谨慎接手,并且衡量是否值得投入时间这也是正常事。
“我的建议是,既来之则安之。”江执不紧不慢弹了弹烟灰,“毕竟,有可能0号窟就是你们重新证实自己的唯一途径。”
一句话甩出来就跟扔了枚核弹似的,在座各位先是震惊,然后脸色各异。
除了盛棠,一脸好奇。
她好像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你们是职业修复师,是专家,同时也是loser。”江执说得不客气。
“你说谁是loser?”罗占暴脾气一点就着,拍案而起,冲着江执瞪眼睛。
“罗占,擅长研究工程器械,熟练掌握建筑学,是修复工程队里的一把好手。但性子冲,四个月前在沙洲夜市与人大打出手,影响恶劣,被院里处罚,取消进莫高窟工作的资格。”
罗占像是瞬间被人点了穴,一脸怒气凝固了,他盯着江执,许久后面部肌肉抽搐,脸色十分难看。但终究也没能说了什么,跌坐在椅子上。
祁余看了看罗占,又抬眼看江执,这一刻他有些不安。
事实证明不是所有情况下眼神交汇都有好事,例如,揭短现场。
“祁余。”
祁余竟哆嗦了一下。
江执把手里的烟掐灭,继续说,“修复师中被公认的干活细致谨慎,可过于谨慎也不见得是好事,之前在修复壁画时出于对颜料的犹豫判断,导致有一平方厘米的面积变色。你是胡教授的得意门生,却犯了个低级错误,被派遣外地名义上是支援,实际上是磨炼,跟你一起离开敦煌的就是同样犯了错误的罗占。”
祁余嘴唇翕动,“我、我……”
“再说你……嗯,沈瑶。”江执终于记住她名字。
挺严肃的一幕,可盛棠看在眼里就莫名地想笑。
沈瑶这次看江执的眼神里可没了平时的温柔秋水,有些别扭。
“熟悉历史,对于各窟壁画历史背景了若指掌。但人往往就是越自信越容易出错。曾经误判彩塑的背景资料,导致修复时出现复原失败,从那天起不允许独立带队。”
盛棠在旁叹为观止。
江执仍旧靠在那,双臂交叉环抱,目光一转落肖也脸上。
肖也可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主儿,马上道,“哎哎哎,我的问题我自己说。”
江执抿唇笑了。
盛棠一撇嘴,嚯,有私情就是不一样啊,说别人的时候嘴损得很,轮到肖也了,这厮也会笑了。
“江执,我说你也不太留情面了吧,大家什么情况其实自己心里明白就得了,你非得给说出来。”见江执微微挑了下眉,肖也清清嗓子言归正传,“我呢,大家也都知道,我师父的关门弟子,比祁余入门早,是师父手把手教出来的,我的专业能力——”
“说重点。”江执打断他的话。
肖也瞥了江执一眼,忽然就变得没好气了,“之前失恋了,耽误工作,被我师父罚!”
他以时间为名
第22章 一颗街道办大婶的心
盛棠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失恋?
她看了看一脸遮掩神色的肖也,又看了看笑得有点纯心故意的江执……
嗯……她还是闷头吃干脆面吧。
就这样,江执把在座几人的黑历史扒得一干二净,原本在旁人眼里的专家、精英,都有着不能被人原谅又或者不能被自己原谅的过去。
盛棠觉得江执这一手来得挺狠,褫了他们维持在表面的骄傲,掀去了他们光鲜亮丽的外衣,逼得他们无路可退,不得不直面并不完美的自己。
她开始反思自己……
江执再开口时,批斗大会的架势已然过了,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所以,你们有什么资格对0号窟挑三拣四?”
散会的时候已是后半夜了。
敦煌的后半夜才叫夜,整座城的息壤才会收敛。
大家都各自回住处了。
对于修复师的他们来说,其实是没什么白天夜晚的概念,往石窟里一钻,探明灯一开,白天晚上都一样。
江执打算离开的时候发现胡翔声已经回来了,书房的灯亮着,从半掩的门缝里泄出来。他敲了敲门,打了声招呼。
胡翔声正在做矿料比对,见他进来,招了一下手,“你坐你坐,我有话跟你说。”
“不坐了,您有话直说。”江执斜靠着门框,有点累了。
胡翔声看了他一眼,手里的活没停,笑呵呵的,“带团队跟你之前单打独斗很不一样吧,是挺累人的,尤其服众这种事更累。”
江执轻笑一声,没说话。
“都是心高气傲的主儿,也都有本事,表面上客客气气的,但论起专业来谁都不服谁。”胡翔声补上了句。
江执看着桌上的颜料盘,目光能及的有朱砂、铅丹、黑矿石、青金石、白云石等,他说,“胡教授这盘棋下得可真好,自己摘得挺干净,恶人的帽子扣我头上。”
“你不是一直习惯做恶人吗?”胡翔声没恼,含着笑低头称量矿料。
江执嗤笑一声,扭头就走。
胡翔声叫住他,跟他道了声谢谢。
江执脸上闪过别扭。
“他们的确是人才不假,但同时也犯过严重错误,而且这些错误有可能还会影响他们日后的判断。对于他们来说,一针见血的话胜过千言万语的鼓励,他们需要看清楚事实。我毕竟是他们的老师和师父,有些话的确不忍心说出口。”
江执看了胡翔声许久,“谁都有正视不了的过去。”他眼神里黯淡些许,“也许我还不如他们。”
同样在这世上活着,同样在时间的长河里蝇营狗苟,所以,谁也不比谁高贵多少。
江执出来的时候瞧见盛棠,没料到她还没走,微微一愣,紧跟着笑谑,“行啊,有点做助理的觉悟了。”
盛棠靠在走廊的墙上,双手揣兜,双腿交叉站立,嘴里还叼着根走之前从胡翔声书房里顺的拇指饼干,一身懒骨状,让江执又想到了猫。
她嬉笑,“江大医生,那你有不堪回首的过去吗?说说看呗。”
“一张花季少女的脸,一颗街道办大婶的心。”江执没满足她的好奇。
他以时间为名
第23章 就是论文差点
盛棠几下吃了拇指饼干,几步追上他,跟他并排走,“那你就当我爱心奉献了,我关照一下心理残障人士。”
“小姑娘,嘴巴够损啊。”
“彼此彼此。”
江执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加快脚步。
“该说说我了吧,你都说了一圈了。”盛棠几乎小跑,这人真是大长腿一迈,能顶她好几步。
从肖也到沈瑶,都被他说得狗血淋头的,就算她自认为无懈可击履历清白的,那落在这么个喜欢鸡蛋里挑骨头的人眼里,也未必十全十美。
“你等着我就是主动找骂的?”
盛棠哼笑,“我不主动找骂,你就不骂了?”
走廊尽头的窗,她的脸连同夜色一并印在上面,他看着窗玻璃上那张又坦荡又狡诈的脸,心想着这小姑娘还真有意思。
“你吧,目前来看倒是没什么,就是目的不纯。”
“什么意思?”
江执轻笑,“都说你在绘画方面是鬼才,你以后想当画家?”
“并不想,要不然我在敦煌窝着干什么。”
“喜欢敦煌文化,但你也不会甘心只做临摹。胡教授介绍过你的画,颇有设计理念,所以我猜想,敦煌相关的文创设计工作你也虎视眈眈。”
“行啊,这么快就摸我底了,不过这不是什么秘密,除了我爸妈外其他人都知道我不但对壁画临摹感兴趣,还对文创设计也感兴趣。”
“为什么不让他们知道?”
“怕他们伤心,我爸是传统画家,自然想我继承家风,可漫无目的的画画不是我想要过的日子,更不想为了所谓的市场价值去委曲求全。”
“文创设计就能避开市场?”
“离不开市场,但能主导市场,文创作品跟别的商品不同,它更多的还是一种信仰的传承。”
“换句话说,我培养出来的人最后要送给设计部?”
“我这叫传统与现代的碰撞和结合,谁都不吃亏啊。”
“那你直接做现代多好,传统我来代表。”
“不成,传统是根基,想要很快的掌控现代,那必须要把根基打好。像你说的,我这么年轻,技多不压身。”
江执轻轻一抿嘴。
“哎,没别的要谆谆教导了?”
江执被她逗笑,甩了句,“也没什么,基本上你算是合格,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好青年,就是,论文差点。”
盛棠正一鼓作气跟随他的步伐呢,闻言这话后蓦地停步,眼睁睁看着江执宽拓的背影晃进电梯里,后脑勺像是被人猛拍了一下。
论文!
你妹啊!
“也就是说,当时卡着你论文不让过的就是江执?然后,你绕来绕去的又绕他手里了?”“塑料姐妹花”语音聊天里,程溱的大嗓门透着一股子兴致盎然。
“他有没有为难你啊?”游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