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四月,荼蘼成殇-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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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站在其左边的女士，穿着一袭款式简单，朴素典雅的淡蓝色连衣裙，搭配一件裸色简约西装外套，脚上穿着一双和外套一色的高跟鞋。她脖子上佩戴的一条简约钻石项链衬得皮肤更加白皙。虽已过四十光景，却仍身形姣好。面目和蔼静好，举止从容大方、端庄典雅。波澜不惊的瞳孔里透出一种淡泊优雅的气质，像一泊安谧的湖水。
　　当我的手被慕黎汐握紧的时候，我抬起头来看他，才发现他脸上所表达出来的感情不是无动于衷，而是迫近于冷漠般的绝决。而当初身体里与其说散发出来的躁动感，反而是绝不妥协的认真。
　　我想我已经猜到了几分，眼前的夫妇应该是慕黎汐的父母。
　　而完全出乎我意料的是从车上下来的人看到我时，一瞬间消失的从容，他们脸上的表情被一种惊愕所取代。
　　我甚至有一种错觉，似乎看到了中年女士眼中氤氲的泪水，仿若清晨湖面上升起的薄雾。
　　不过那种奇怪的气氛只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而此刻我心中的害怕与不安，也不仅仅是因为内心的紧张。
　　且不说那些夸张的泡沫剧和小说的可信度有几分，但是有钱人确实心高气傲、难以伺候这是事实。
　　这不是偏见，而是环境所成。
　　就像国外的社会环境使得外国人的思维方式和世界观、价值观都和中国不一样，这就是所谓的环境对于性格的影响。所以普遍的有钱人为富不仁，轻视他人这是生活环境形成的，不涉及对人性评定的偏见。
　　而我此刻的心情让我想起Jane　Austin的《傲慢与偏见》。或许一开始这样想的我，就已经是抱有偏见的了。
　　除此之外，慕黎汐情绪里的警惕信号也让我不由自主地担忧起来。可是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中年男士舒展了眉头，看着我，微笑着，从容地用略微颤抖的声音问慕黎汐：“这位是？”
　　“李瑛予。我女朋友。”慕黎汐神情坚毅地回答。
　　“哦……”中年男士谦逊地自顾自点了下头，仿佛在调整着脑子里的思绪。
　　尴尬地站立在原地的我，不知该怎么做。等慕黎汐说完，只好硬着头皮微微鞠了一躬，有点磕巴地说：“叔叔阿姨好。”
　　听到我打招呼，中年男士和女士都很礼貌地微笑了一下，以示回应。只是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眼神让我的身体更加僵硬了起来。
　　没有被慕黎汐握住的另一只手垂在裙边，就那么垂着也不是，伸手抓住手边的裙摆更不是。
　　“哦，你看我们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们是黎汐的父母。”慕黎汐的爸爸和蔼地笑着说。
　　因为刚才已经打过招呼了，现在我反而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也不能说两遍叔叔阿姨好。于是思索了半天，竟只木讷地应了一声“哦。”
　　“你叫李瑛予是吗？我可以叫你瑛予吧？”慕黎汐妈妈笑着说。
　　“嗯，当然可以。”我也勉强地挤出一个目前我能做到的最自然的微笑，回应到。
　　“你们有事吗？没事我们先走了。”
　　慕黎汐语气坚硬地说完，就准备拉着我离开，却被黎汐妈妈在身后叫住了。
　　“等一下……我能问她几个问题吗？”慕妈妈诚恳地看着慕黎汐问。
　　我点点头答应，慕黎汐却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周围的气氛由于这个尴尬的回答陷入了焦灼的沉默。
　　慕黎汐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丝毫没有歉意。可是我却如芒刺在背。于是突兀地先笑着开口，并拽着慕黎汐往回走了几步说：“没关系，您问吧。”
　　慕妈妈端庄地笑了一下，看着我，显得有些小心地问：“你父母可好？”
　　当慕妈妈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突然有种心虚的感觉。这么多年了，我从没有否认自己是孤儿的事实，可是这一刻，不知是自尊作祟还是因为对慕黎汐的爱而尽量想把自己武装得完美一些，我竟有些犹豫。
　　但我就是我，是任何事情都无法改变的事实。不管好或坏，如果连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又能要求谁看得起我呢。于是我斩钉截铁地说：“我父母在我出生的时候就过世了。”
　　虽然是心意已决的回答，但是说完后还是有些底虚。
　　而慕妈妈在听完我的回答后不禁表现出来的惊讶和极力想掩饰的激动却让我的好奇多过了害怕。
　　我转眼看了一眼慕爸爸，他的眼眸里也似乎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那，你的姓是从养父母的姓吗？”慕妈妈接着问。
　　“不是。是从我父亲的姓。我和姨妈一起生活。”
　　听我这么说，慕妈妈有些无法自制地接着说：“可以再问一下你……”
　　可是慕妈妈的话还没说完，却被慕爸爸制止住了。他把手轻轻地放在自己妻子的肩头，随后微笑说道：“时间不早了，让黎汐送你回去吧。以后随时欢迎来家里玩。”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回去的。让慕黎汐和你们回去吧。”我自作主张地松开慕黎汐的手说。
　　“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慕黎汐突然生气地说，拉着我就走了。
　　我觉得在长辈离开之前先走掉太不礼貌，况且他们又是慕黎汐的父母，于是又赶忙回过头来鞠了一躬。
　　“你爸妈怎么突然回来了，他们不是在美国吗？刚才都快把我吓死了。”
　　慕黎汐完全牛头不对马嘴地没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蛮横地说道：“下次你再擅自做决定试试。”
　　“我还就偏要了，你能怎么样。你以为你是秦始皇吗！”我暗暗较起劲来。
　　等红绿灯的时候，慕黎汐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块巧克力来，伸到我眼前。
　　我转过头去看慕黎汐，慕黎汐还是无聊赖地直视着前方，仿佛什么事都没有似的。
　　看慕黎汐这样，我也干脆环抱起手来，悠闲地靠着座椅，不理会他。我偏不接，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十秒钟，半分钟，一分钟，两分钟过去了，眼看红灯已经在闪了，慕黎汐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倒是我自己在这边先开始心神恍惚起来。我就知道，跟他犟，我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本来还想等他不好意思的。也是，我难道到现在还不了解慕黎汐是一个多么倔强，不在乎世人看法的人吗？
　　现在后面的车都在不停地看着喇嘛，可是慕黎汐还一副天下太平的模样。皇帝不急太监急，我只好气急败坏地冲慕黎汐喊道：“你还不走吗？”
　　慕黎汐听我认输了，一把把巧克力塞到我嘴里，踩上油门就走了。
　　“喂，你这都还没剥开的好不好！”我一把扯出满嘴的塑料，圆睁睁地怒视着慕黎汐埋怨到，慕黎汐却笑了。
　　“你笑什么呀？”我捶了慕黎汐一拳生气地说。安全带都被我扭成了麻花状。
　　慕黎汐只不说话，还是笑，愈发气人。
　　“你笑什么啊！”
　　多问几遍我自己反而也笑了起来，又气又笑的，自己都觉得可笑……
　　晚上回到家里，下午遇见慕黎汐父母的事，以及他们看我的眼神总让我记挂在心。总觉得似曾相识。
　　而且，慕黎汐妈妈问的问题也很奇怪，还有慕黎汐对他们的敌意也让我不解，明明是那么慈祥的父母……
　　不过，管它呢。反正他们没有反对我和慕黎汐在一起，如果他们是想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也没必要啊，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还没到需要他们花那种心思的程度吧。
　　再说了，他们虽然成长在中国，但在美国待了那么久，应该不反对早恋吧。
　　我这么想着，发现事情没有原先想的那么麻烦，双方家长都很开明。所以晚上心情分外的轻松，看起书来也是得心应手、事半功倍。
　　虽然阿姨把晚上的工作辞了，但是这几天依旧回来得很晚。我心里有些好奇，但也没有多问，毕竟阿姨是成年人了，我应该像阿姨相信我一样，完全信任阿姨才是。
　　不管阿姨现在在忙什么，肯定是为了我好。
　　“这很正常啊。你说你出生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一般人应该都会觉得你是被领养的吧。”
　　第二天上学我和小菡说起昨天遇到慕黎汐父母的事，觉得他们的举动有些奇怪，但是小菡却不以为奇地说。
　　“是吗？可是我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能是你对这个话题比较敏感，所以才会耿耿于怀吧。”
　　“可能吧……”我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然后一转话题说，“好了，不说我了。叔叔阿姨最近好吗？”　
　　“嗯，当然好啦！这么棒的一对儿女在身边能不好吗？”小菡抱着胳膊，大言不惭地说。
　　“哎哎哎，行了啊，适当的修饰一下就行了。”我看着得意忘形的小菡，做出一副嫌弃的神色，让她收敛点。
　　“尹煜哥呢，还好吗？”我顿了一下，终于言辞闪烁地问。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尹煜哥了。
　　“嗯，挺好的啊。”小菡若无其事地玩弄了一下手里的笔，笑着说。“哦，对了，周一旋木举行‘人间四月天’的活动，一起去吧。”
　　因为到了五一，这周末补课，下周一到周三放五一假。
　　我看着小菡，有点犹豫。
　　“哦，甄离姐不是没有你的电话吗，所以她只给我发了短信，让我告诉你。”小菡看我神情有点奇怪，还以为我是为甄离姐没有通知我而不高兴。
　　“没关系。甄离姐说……让你通知我？”我想起上次甄离姐跟我说的话。周一的活动，尹煜哥也会去吧。
　　“当然啊，你怎么这么问？”小菡听我这么说，困惑地问。
　　“哦，没什么。”我摇了摇头，笑着说。
　　“什么没什么啊，你不知道你每次有什么隐瞒的时候都是这种表情吗？”小菡显得有些严肃的生气说。
　　“每次？那么以前……”　
　　小菡扬起眉毛，眨了一下眼睛，表示肯定，说：“因为你不愿意说，所以我也只是跟着装糊涂呗。”
　　小菡说完继续看着我，表示这次等我坦白。
　　“好吧。但是你绝对不能跟尹煜哥说。”我坚决地看着小菡说。
　　“好，我保证，绝对不跟尹煜说。”
　　“甄离姐……她喜欢尹煜哥。”
　　“什么！”小菡眼睛瞪得比刚才听我说慕黎汐父母的时候还大，看着我震惊地说。
　　看到周围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同学，小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声音有点大，于是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甄离姐自己跟我说的。”
　　“什么时候说的？”
　　“就上次我打电话跟你找尹煜哥，他不在家，我说去旋木看看那次。”
　　“哦。那……甄离姐有没有说其他什么啊？”小菡往前坐了一点，靠近我问。
　　“没有了。”我自然不能把甄离姐让我不要跟尹煜哥道歉的事说出来。
　　“好了，同学们，上课了。”上课铃响的同时，裴老师拿着教科书和教案走进来说。
　　今天第一节课是英语课。小菡也随即转过身去坐好。
　　“哎，你上课前说我每次隐瞒都是这种表情，什么表情啊？”刚下课，我戳了一下前面的小菡，问道。
　　小菡定定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拜托，你真的需要我说得这么明白”的表情看着我。
　　看到我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意思，于是小菡娓娓道来：“你知道你每次说‘没什么’的时候，如果你只是笑着说‘没什么’，那就是真的没什么；但是，如果你是边摇头边笑着说‘没什么’，那就是肯定有什么了。”
　　小菡一边跟我解释，还一边模仿着我的动作。
　　“哦……”看着小菡声情并茂的解说，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即将迎来十八岁的这个五一假期，除了即将为我的十七岁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以外，没有任何特别。
　　星期日，我像往常任何一个稀松平常的日子一样去上课。一切都是那么宁静，那么平常。不像很多暴风雨来临之前恫人的死寂，或许这就是天气和生活的区别。生活中的暴风雨总是来得那么措手不及，让你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你明天中午有空吗？先生太太明天中午想请你去家里吃饭。”午休的时候，乔晔到我们班教室来叫我，于是我跟着他来到了走廊尽头。
　　“先生太太，是说慕黎汐爸妈吗？”　
　　“嗯。”
　　“慕黎汐呢？他为什么不自己来说？”我好奇地问。
　　“黎汐他不想让你去。”
　　“不想？为什么？”
　　“大概他觉得先生和太太可能会伤害你。”
　　“伤害我？慕黎汐为什么这么想？前天见过他们，我觉得他们人挺好的啊。”我困惑地看着乔晔说，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不知道该不该问。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那个……我能问一下，为什么……慕黎汐好像对他父母有敌意啊？”
　　乔晔看着我，沉稳的眼神波动了一下，迟疑了一下，说：“可能是因为从小到大，先生太太对黎汐保护过度的原因吧。虽然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是先生太太不让黎汐去普通的学校读书，也禁止黎汐玩足球或滑雪这些他喜欢的运动。总之，黎汐一直没什么朋友，也是因为很少接触到外人。”
　　听乔晔说着，我突然想起慕黎汐别墅里那张小时候的照片。
　　原来，一直看到的慕黎汐眼里的悲伤，是因为孤独和束缚。
　　我想起那张照片里笑容灿烂的小男孩，又想起现在的慕黎汐，不禁猜想着，小时候的慕黎汐究竟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了多少，才会变得像现在一样。
　　我从小没有父母，所以只想变得坚强。认识小菡以后，即使身边朋友变得很多，却从不与人吐露心事。慕黎汐也从不向人敞开心扉。不过却是因为父母的保护过度而鲜有朋友，所以选择了冷漠。
　　一个努力坚强，一个看似无情。其实，都是容易受伤的人吧。
　　“所以，明天中午，你会去吗？”我的沉思被乔晔的话打断。
　　“嗯。我会去。”我微笑着对乔晔说，又轻轻问道，“那，你觉得慕黎汐的父母，会做伤害我的事吗？”
　　“我不知道。如果会，你怕吗？”
　　“当然不怕。因为我相信，慕黎汐一定会保护我的。不是吗？”我笑着回答。
　　乔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