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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春情只到梨花薄-第24章

小说: 春情只到梨花薄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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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上好的青茶。”

    杨劼坐在红木圆台前,对面的静心师太并不看他,眼光落在窗外。杨劼环视四周,见此茶馆外表不显眼,里面却有清雅风尚。窗外一泓碧水,压着九曲长桥,旖旎风光尽显眼底。

    侍女进来敬茶,里面的人谁都没说话。杨劼徐徐抬眸,与静心师太对视。对方貌似审视的目光凝睇过来,他紧张地垂下了眼帘。茶如墨菊,慢慢舒展开来,而他的心跳就像滚水,随着侍女的动作在茶盏里上下翻动。

    静心师太端起了茶盏,缓缓闻香,动作纯熟却姿态万方。杨劼的目光紧随着那只执盏的手,心里不由赞叹,不愧是先朝皇帝的妃子。

    想起外界对菁贵嫔的议论,这个女人想必也是多舛之命,好不容易盼到宣平皇帝的眷宠,顷刻间就沦为寡妇。那个时候,她恐怕连个泡茶敬圣上的机会也没有吧。

    静心师太轻抿一口茶,望住了杨劼,缓慢说话:“杨公子哪里人氏?”

    “南州。”

    “看你长得清秀,原是来自南方。家里有什么人?”

    “我是家里的长子,弟妹尚小。父亲……在当地做个芝麻官,母亲去年因病亡故。”

    杨劼不敢提起杨靖业,心思百转,边思考边回答。

    静心师太将茶盏轻放在圆台上,才道:“杨公子还没考取功名吧?”

    “是。前年中了个秀才,母亲去世后就……一个人来了都城。”

    “你父亲不管吗?”

    杨劼摇摇头。静心师太有些讶异,“为什么?”

    “家里人多,父亲心思不在我这里。”杨劼硬着头皮继续回答。

    他不明白静心师太为什么问这么多,是因为袁黛儿吗?袁黛儿走了,却来了她的母亲,他很奇怪自己怎么跟皇家牵扯在一起。

    静心师太却悟出他话里的意思了,“你母亲是正妻,你父亲娶了小妾是吗?”

    “是。”

    一阵缄默。静心师太又端起茶盏,却并不品茶,目光看着飘浮的叶片,沉思良久才说:“众生皆苦啊,看来杨公子也是苦命人。只是……你知道黛儿虽然有我这种母亲,却是皇家公主,也算是人上人是不是?”

    开始说正题了,杨劼心想。他知道自己与袁黛儿的交往,皇家迟早会出来阻止。但真自静心师太口中说出,他还是感觉到内心百味俱全。

    对他们而言,家世卑贱,又没什么好前程,怎么样也**不出门当户对来。

    静心师太继续说着:“别看黛儿平时风风火火的,可内心很脆弱,很容易受伤害。贫尼平时缺少管教,心里却天天惦记着她的。这些天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想办法问来了杨公子的住址。贫尼就这么一个女儿,下辈子还需靠她。请杨公子理解做母亲的心情,远离黛儿。”

    说完抬眸注视杨劼,一缕淡笑自唇际蔓延开,直看得杨劼如玉的面肤起了一层暗青。他垂下头,紧绷的身体一截截松懈下来,他吁出一口气,道:“请师太回去告诉公主,小人在都城举目无亲,承蒙公主关照,心中自是感激不尽。既然师太亲自过来,小人以后与公主不再来往就是,请公主保重。”

    他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缓缓退步。静心师太料不到杨劼回答得脆爽,不禁也站了起来,眼看着杨劼转身而去。

    杨劼一路疾走,心似这天气的荒凉。

    虽然从未对袁黛儿动心过,说到底遭了耻辱,眼睛里饱含了阴沉。

    自己不过是一介寒生。

    裴元皓也好,静心师太也好,都鄙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这强权野蛮的地方,自己好比被猛虎按在爪下的狐兔,只有无助、孤独和自我怜悯。

    而自己内心苦苦挣扎的,到底是什么?

    杨劼站在大街上,仰着头望着阴沉的苍穹,悲哀久久不能排解。他决定不去伍子那里,先回旅舍好好理理头绪。

    到得旅舍,正在拨弄算盘的老板发现了他,笑着打招呼:“杨公子可来了,我正要恭喜你呢。”

    杨劼无精打采道:“喜从何来?”

    老板神秘地指了指楼上,“佳人静候多时了。杨公子,请吧。”

    杨劼猜想到是袁黛儿,愣了愣,好像还有一丝的喜悦。他径直上了楼,打开房门,里面一名女子盘腿坐在床上,背对着他望向窗外的景致,如云的发鬓上一对青鸾步摇闪闪灼人。

    杨劼悲凉的心情渐渐收拢,嘴里却轻哼道:“叫你走,怎么又来了?”

    里面的女子听到声音,蓦然回过头来。

    

 喜悦

    一瞬间,杨劼气息凝滞,他睁大眼睛看着对方,脱口喃喃道:“阿梨……”

    “少爷。”

    阿梨站起来,快步走向杨劼,衣裙翩跹如蝶。

    两个人对望,千言万语哽在喉头。阿梨展颜笑道:“不管你叫杨劼也好,杨千羽也好,我还是找到你了。”话音未落,眼里已经盈满泪水。她将头靠在杨劼的胸前,双臂环住了他。

    杨劼心里的波澜涌动难以言表,就势拥紧她,只闻得鼻端有隐隐花香侵入,那对青鸾晃得他不能睁眼。

    这香气,这华丽的装束,都是裴元皓给的吧。

    阿梨哪知道杨劼此刻的心情,她只顾细细碎碎说着相思的话:“……上次伍子救我,又被抓回去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少爷了。多亏有裴大人,我才有了安身之处。等安顿下来,我就出来找你,却不知道你和伍子的下落……”

    “是裴元皓帮你找到我的吧?”

    杨劼冷冷问道,裴元皓、静心师太平缓却带寒意的话语重新在耳膜嘶嘶鸣响。阿梨抬起头,见杨劼眸光暗淡,脸上不见一丝情绪,便解释说:“偌大的都城,凭我一己之力很难找到你,再说你用了化名。”

    “这么说,裴元皓知道我在都城了?要是被南州的人知道了,岂不又有麻烦?”杨劼有点不满。

    “这个我考虑了很久。裴大人广通天下,都城遍地是他的耳目,与其我们偷偷摸摸的见面,不如大大方方地让他知道。就是南州的人追来了,我们也好请求裴大人的庇护,这样反而对我们安全,你说是不是?”

    见杨劼不吱声,阿梨又安慰道:“少爷,我们应该高兴才是。苦难过去了,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难以描述那一番辗转艰辛,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曾经的悲伤和耻辱不算什么。有什么比得到自由更让人惬意的?阿梨满怀喜悦地想着,希望两个人相见大笑,把心里的阴霾抛个无影无踪。

    她的嘴角不禁露出浅浅的笑意。

    而杨劼似乎并没有被阿梨的热情有所感染,一道阴鸷沉在眸底。他的冷漠让阿梨警觉起来,想起杨劼进门时说的话,她直率地问:“刚才你说谁又来了?有女人找你吗?”

    杨劼唬了一大跳,搪塞道:“我以为是店里的老板娘,又来讨这个月的房钱。”他迅速转过话题,扳过阿梨的肩膀,上下细细地打量着,很在意地问,“姓裴的有没有碰过你?”

    阿梨嗤地轻笑,正色道:“裴大人已经与我定下君子协定,答应半年后放我走,我相信他不会食言的。”

    “半年……”杨劼松开手,撩开半垂的窗帘。

    靠近旅舍的角落,一架带蓬马车静候在那里,蓬面上“裴”字清晰可见。车夫坐在车头无聊地甩着马鞭,一双眼睛时不时往这边张望。

    “想得天真,裴元皓是什么人我会不知道?”杨劼哼了哼,用奚落的口吻道,?*负跞堑娜私灾嵩┒阅闱橛卸乐樱廊说绞郑窕崆嵋追牌俊?BR》  “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少爷,你要相信我,等到那时,阿梨还是完完整整清白之身。”

    杨劼缓了神情,眼望着窗外乌蒙蒙的天色,无奈地叹气,“倒也是。我现在居无定处,连自己都三餐不济,怎么养活你呢?你又为了我受了那么多的苦,我真没用,不能好好保护你。”

    他的自怨自艾反倒惹笑了阿梨,她在感动之余,再次入他的怀,情意款款道:“少爷你答应过娶我的,阿梨日日盼着这一天。我今天来,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

    “走,我带你去看。”

    阿梨含笑拉着杨劼出旅舍,上了马车,朝邰府方向辚辚隆隆而去。

    

 誓言

    邰府大门开了,却不见裴元皓侍卫的踪影。铜质漆金的门面映着两个人的影子,虽是模糊的,却如微波涟漪光彩变幻,**显这里的精致豪华。

    杨劼任凭阿梨拉着,眼眸里流动的是一丝丝悲凉,一丝丝感伤。他告诉自己,邰府已经不是以前的邰府了。

    这个叫裴元皓的家伙,正准备用半年时间,来营造属于他和阿梨的天地。

    而他杨劼,只能作为看客。每每想起,他心中的火焰就会无边无际地燃烧。

    因为刚修缮一新,鼻尖最浓的还是油漆的味道。阿梨含笑指着紫锦楼,说道:“少爷,你看。”

    杨劼沉默地听着阿梨兴奋的叙说,神情阴晴不定,却始终没有打断她。他顺着青石道走,飘落的枯叶踩在脚下,发出破碎的声音。

    站在紫锦楼上,杨劼凭栏而望,能够望见府门外的景致。每次习惯在那里驻足,习惯对着若隐若现的楼角,诉说自己不能诉说的心事。如今真正站在楼内,内心的悲凉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万丈豪情。

    他定了定神,从身上掏出那块绫绢,缓缓展开。

    纯白的绢,在手指下凉滑如水,在那个年代想必是最好的最坚固的料了。那些浅淡了的血字,娟秀依然,仿佛看见自己的母亲含着悲壮的泪水,将绫绢藏进了他的怀里……

    杨劼这样想着,眼神便带一层戾气。

    “阿梨,我会让你住上比这里更好的房子的。”他仰着头,对着天空发出他的誓言,“我要考取功名,成为人上之人。”

    “少爷!”后面的阿梨惊喜地叫。

    杨劼转过身,将阿梨揽入怀中,任凭泠泠的风吹拂他们的头发。他希望裴元皓能够看见这一切,而他,算是第一次向裴元皓发起挑战吧。

    “窝囊了快二十年,枉为将门之后。父母的鲜血,我不会让他们白流!”他咬牙道。

    阿梨陶醉般闭上了眼睛。斜风略带细雨,润湿了她的眉目,她满足地叹了口气,“少爷,我不在乎住哪里,你知道……”

    “我知道,你等我。”

    杨劼轻拍她的肩,阿梨埋首更深。

    

 故意

    阴冷的天气到了晚间果然飘起零星雪花,将歇未歇的,飘到地面即化。

    裴元皓站在窗前,飘雪将整个台阶都洇湿了。阿梨正提着热水桶往这边走来,雪花无声地落在她的身上,她似乎很满足于这样的雪天,裴元皓甚至听到了从她嘴里哼出的小调声。

    今日她去见那个杨劼了,裴元皓知道。

    他说过他不会干涉她的行动,但一想起她快活地跟杨劼在一起,心里始终无法释然。

    为了加快追查杨靖业父子的关系,他特意向皇上奏了一本,提携杨靖业为御史中丞,迁官都城。官职虽在九卿之下,比起那个南州太守,对于奢官如命的杨靖业来说,已是一次大晋升了。到了那时,杨靖业父子见面,有好戏就要开唱了。

    想着,他冷哼了一声。

    皇帝的御笔批示就在手中,他瞄了两眼,就随意地放在书案上。

    阿梨进来,动作娴熟地替他梳洗更衣,然后剔起床头的灯亮。裴元皓坐在**,问阿梨:“那里修缮得可满意?”

    “修得太好,奴婢都不认得那是原先的邰府了。”阿梨轻松地回答。

    “过些日子你可以搬过去。”注视着阿梨明丽的眉目,裴元皓别有深意地加了一句,“那里有我的寝房。”

    他以为她会矜持羞怯一下,那种惺惺作态本就是他从别的女子身上熟悉了的。可是阿梨极为爽脆地应着,剔灯亮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那是自然,奴婢照样伺候大人。”

    裴元皓无言以对,嘴角一撇,“是啊,你答应伺候我半年的。”他开始有了点情绪,说出的话也带了挖苦之意,“看来你也只认自己丫鬟的命。”

    阿梨微微一震,脸上的笑意褪了。待她抬眼,裴元皓半寐着合起眼睛,对她脸上的变化只作未觉。烛光摇曳,明明暗暗,他眼角的细纹清晰可见。

    这让她想起去年暮春,他在太守府无聊地做起那场游戏。

    游戏之后,她开始了多舛的人生。

    阿梨的呼吸沉重起来,胸口梗塞着一种无法言喻的辛辣。她默默地收拾完毕,方要离开,裴元皓低低地说话:“去把案上的兵书拿来。”

    取兵书的同时,阿梨自然会看到那道御书。裴元皓微眯着眼睛暗地望去,阿梨的手伸到了兵书,眼光果然落在了御书上面。

    她站在那里似是僵了,烛光映着她惊悸的目光。她哆嗦着抽起兵书,心虚地往这边张望了一下。裴元皓故意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夜色阑珊,雪花零零星星快要歇了。裴元皓望窗而立,看见阿梨出了外屋,慢慢走向台阶。她低着头,心神不定地走着。不知怎的,裴元皓有了隐隐的悔意。

    他本不该这样刺激她的。

    她那明显表露的神态,让裴元皓深知,杨劼的事情她是知情的。

    杨劼为何逃离太守府?他究竟是不是邰宸的遗孤?真相迟早会查出来。

    裴元皓对着阿梨消失的方向沉思了良久。当冷意渐渐侵入,这才回到床头,“哧”一声吹灭了灯。

    

 惊变

    这天不是斋戒日,袁黛儿却早早地去了玲珑寺。

    还没进院门就听得引磬、鱼槌声声,禅房内外香烟缭绕,众尼肃然分立两旁。正中的静心师太神情庄严,满屋子的白烟明明暗暗勾勒起她端丽的轮廓。

    玲珑寺的早课还没结束,袁黛儿只好合掌站在一旁。

    望着母亲的背影,她突然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年复一年岁月轮转,母亲真的心甘情愿与青灯古佛作伴吗?

    当初,她可是无奈之下入寺为尼的。

    好容易待到早课结束,众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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