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独自开-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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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母亲痛苦的样子，凌涵的心里一阵阵不忍。如果不是因为凌泠已经表现出要报复的意图，如果不是怕父母受到凌泠的伤害，她真想就此打住，不要再揭开那段伤疤。拍了拍母亲的手，凌涵希望能给予母亲一些理解和安慰。母亲说让自己相信他们不是坏人，嗯，这就好，这就好，不是坏人，不是坏人……
“好吧，别勉强你妈妈了，还是我来说吧。涵涵啊，你妈说我们不是坏人，可是我们也不是好人，真的不是好人，我们太懦弱了，也太自私了，我们同样不是好人！”父亲一直在思索着，一直沉默着，此刻终于把什么都想明白了一样，做出了豁出去的打算，开始从头讲起二十年前的遭遇——
“……你不是一直有个疑问，说咱们家为什么有三个孩子吗？唉，说起来话就长了……咱们家最早的时候其实也是农村人……那时生活条件不算太好，你想想，有你和弟弟两个孩子，什么都是要花钱的……其实我们也不是重男轻女，只是弟弟的到来是个意外，然后想想给你生个伴也不错，就把孩子生下来了……
……是的，当然计划生育管得紧，不让生；可是当时农村有个规定，第一胎是女娃，是可以考虑二胎的……哦，你看我说到哪了，这都不是重点……生活条件好与坏都不是重点，我重新说……
乡下那么一丁点儿田地根本不能解决咱们一家四口的温饱问题，所以我和你妈便商量好，决定到城里来打工……那时打工还不太热门，所以我们很容易找到了临时工作，虽然工资属于中下等，但是整体说起来，比只守着乡下那三亩三分地强多了……
涵涵你不知道，二十年前的工作氛围和你们这时候不一样……你们这时候是自由应聘，空间很大，而那时候不一样……我工作半年后，正好赶上一批临时工转正的机会，但是一定要城镇户口，而且，而且小道消息，还要给领导送上个大红包……
后来我又打听，说城镇户口也不是太难办，因为当时咱们W市正在扩建，所以同时大批吸收非城镇户口转为城市户口……这真是一个好机会呀，我和你妈都是欣喜若狂，四处张罗钱，想先买户口，然后办工作……
可是这钱说起来容易借起来难啊，那时候哪像你们现在，一个月的工资就万儿八千的……那时候穷啊……四处都借到了，也没凑够……其实我和你妈也心明镜似的，有些有钱的亲戚是不敢借给我们……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啊……”
父亲说到这里重重地叹息着，有人说二十年只不过弹指一挥间，可是在父亲苍老的脸颊上却读出了那么多的艰难和沧桑。凌涵从很多电视剧里看到过父亲描述的那种生活，所以也能体会父母当时的不容易。也因此，在凌涵越来越大了以后，才会更加懂事，更知道照顾家人。
只是，自己想知道的是凌泠的身世，这跟二十年前的苦日子有什么关系呢？父亲说着说着跑题了吧？怎么给自己上起了忆苦思甜的思想课呢？
“爸，让你们受苦了。”凌涵又开始安慰父亲，“那些都过去了，现在多好啊？你们生活也不再窘迫，弟弟留学回来也会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你们苦尽甘来，好好享受晚年吧。”
父亲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涵涵，我和你妈都知道，这几年让你受累了，是我们对不起你啊，否则，你的婚姻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当年你选择沈墨时曾经告诉家里，你不是贪图他的钱，希望我们也不要向他伸手要钱……唉，是我们错了……虽然你不是贪图沈墨的名誉和地位，可是我们在乎……咱们这个家在乎……尤其是你弟弟、妹妹更是不体谅你，总是向沈墨伸手……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当好，对不起，涵涵，对不起……”
父亲深深的自责和愧疚让凌涵心里又是一疼，回想自己和沈墨这几年的生活，似乎家里知道他们恋爱那天开始，除了父亲以外，那三个人就对沈墨虎视眈眈了。所以凌涵才会郑重向家里声明——她选择沈墨不是为了钱，请大家尊重她，也尊重沈墨，不要在金钱上骚扰沈墨……
可是事与愿违，那三个人表面答应得好好的，背后搞小动作；而沈墨为了不让凌涵难堪，也是“悄悄的”搞小动作，结果当凌涵发觉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欠下了沈墨很多很多的“金钱债”。凌涵气坏了，找妈妈理论过，而妈妈说，结婚了就是一家人了，那么一家人互相照应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找弟弟妹妹理论，两个坏家伙竟然和沈墨也是统一口径：你是亲姐姐，那么姐夫就是亲哥哥，如果是你有钱，你会不给我们花吗？那么弟弟妹妹向亲哥哥伸手，还有什么不应该的？
唉，也许正因为家人这样狮子大张口，凌涵才会感觉更加愧对于沈墨。谁也劝不了，她只好用自己的贤良淑德回报沈墨，给予沈墨自己所有的温柔、所有的母爱和亲情，让自己卑微得像个保姆，让自己爱得无欲无求……
提到这些，凌涵幽怨地看了母亲林凤茹一眼，在这个问题上，很大程度是母亲的纵容。而且母亲不是也亲口向沈墨要什么豪华住宅吗？自己怎么拦也拦不住，真是气死了——“爸，别说什么对不起了，也许这些都是上辈子我欠你们的，就当我用三年的保姆生涯为你们换来的吧。别说对不起了……”
母亲在女儿这样的眼光里有些汗颜了，是的，这个林凤茹在此时此刻才微微地有些自责。都说人不要有贪念的，当年的一丝贪念惹来一个定时炸弹凌泠，后来的贪念把大女儿送到婚姻里最尴尬的境地，这，真的都怪自己啊。林凤茹也很想说句对不起，可是那三个字是那么沉重，自己对大女儿的亏欠——又怎么是这三个字所能解决的？
凌涵努力咽回心中的委屈和幽怨，把自己杯中的咖啡也一饮而尽。其实这也是凌涵为什么一直没去法庭状告沈墨的重要原因。无论沈墨对自己做出怎样背叛的事，但是他对自己家人的付出都是不能抹杀的。人不能忘恩的，尽管沈墨后来给予她的是伤害……
好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夹缝里的保姆，再也不会为家人而受累。恩也罢，恨也罢，自己不是都挺过来了吗？失去了一段婚姻的同时找到了自己，这应该是自己的幸运！真的，谁能说这不是一种天大的幸运呢？
只是，父母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自己想知道的是凌泠的身世，难道与这些有关系吗？“爸，还是说说凌泠吧，她到底是怎么到咱家的？我现在只关心这个。。。。。。”
父亲从愧疚中拉回思绪，这次才*正题，“嗯，我刚刚有些语无伦次了……但是这些与凌泠的出现都有些联系的……事情是这样的……二十年前的那天晚上——”
正文 让法律惩罚你们吧（3）
在父亲悲凉的讲述里，二十年来一直隐藏的秘密被一点点揭开了，然而呈现在凌涵面前，却是那么让人震惊，那么地让人不可思议——
“……那天晚上我安顿好你和弟弟，便去接妈妈。夜已经很深了……你还记得咱们那时住的地方吗？当时为了省些房租，所以选择的地点是比较偏远的城郊……可想而知那么深的夜，大街上几乎没有人影，除了我那辆破摩托车哼哼的声音，就是风声了……
可是车子驶到从正大街向咱们家拐弯的十字路口，远远地看到有个人影，你妈当时还说呢，这么晚了，一个女人家怎么不害怕？可是还没等我们说完，惨剧发生了——只见一辆小轿车突然横冲直撞地冲过来，将那个女人撞得飞了起来，然后又重重地落了下来……
我们惊呆了，那情形真是惨啊！
当我们意识到这是一场车祸时，看到那辆车停了下来，有一男一女下来观察情况，然后隐约听他们议论，说女人很可能已经死了；然后他们又研究处理方案，是报警还是潜逃，后来决定是潜逃……
我和你妈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冲上去质问他们为什么这样不负责任？也许现在把伤者送到医院，很可能还会挽救过来的；如果他们敢潜逃，我们就报警……
那两人很显然没有想到会有目击证人，尤其是那个女的吓得当时就给我们跪下了，说什么让我们给他们一条活路，既然人已经死了，难道还要让他们去做牢吗？还说这件事千万不能曝光的，因为他们不是夫妻，如果曝光了，两个家庭就都毁了……
那个男人倒是比女人冷静多了，女人哭过后他便提出个条件……他说如果我们不报警，他会给我们一笔钱……算做报恩费……
涵涵，对不起，父母不好，父母不是人啊，我们在金钱面前犹豫了……我们原来还是义愤填膺的，可是在金钱面前，我们犹豫了……
我们卑鄙我们无耻，为了那两万块钱，我们竟然同意选择沉默，我们竟然做出了这个没有人性的选择……你不知道啊，涵涵，那两万块钱能帮我和你妈买回来城镇户口，也能帮我转为正式职工，我们家太需要钱了，我们穷得怕了，我不是人，不是人啊……
那两人真是有钱的主儿，车里竟然装有那么多现金，当场兑现给我们，并且 警告我们如果反悔，他们会对我们不客气的……然后扬长而去……
我和你妈抱着那两万块钱发呆，这样做我们明知道不对，可是还是望着那些钱不愿意撒手……后来又怕被人发现，赶紧推车准备离开。可是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原来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受了强烈震动，竟然出生了……
那是一个明显早产的孩子，那么小、那么弱，如果不是我们离得很近，根本不会听到她的啼哭声……
你说，我们怎么能放下这个小生命不管呢？不能站出来为她的母亲申张正义，可是我们不能眼睁睁再看着另一个生命在我们面前死亡……”
天啊！明白了，明白了，车祸的肇事者虽然不是父母，可是他们却放纵了犯罪，而且，而且他们竟然还收了人家的“封口”钱！这跟犯罪有什么区别？
天啊，这真的是自己一直尊敬的父母吗？这真的是从小就教育自己要诚实要正直的父母吗？可是他们都做了什么啊，见利忘义，纯粹的见利忘义！
“为什么会这样？你们为什么这样做？”凌涵实在听不下去了，愤怒地质问着父母，“见利忘义和犯罪有什么区别？为什么要这样做？”
凌涵曾经想象是凌泠的母亲不小心自己撞到父母的车上，甚至幻想是他们路过，然后救了那个孩子。那样的话，自己在心理上便多少能承受这段历史，也多少能心安一些。只是没想到，一切这么的没有人性，父母竟然完全丧失了道德的准则！
“涵涵，原谅我们好吗？当时咱们家的情况太需要这笔钱了，我们也是无奈中的选择啊……”母亲知道大女儿是个善良的人，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如果没有那笔钱，后来咱们家能过上稍微好点的日子吗？你和你弟弟，能上得起城里的学校吗？”
“不，我宁愿不要什么好日子，我宁愿不要上什么好学校！”哈哈，到现在母亲还在为他们的行为辩解，真是无法理解，“你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那是一条人命啊，两万块钱，两万块钱，你们竟然用两块钱就买断了人家的生命！这样做是不是太自私太无耻了？为什么要贪图那些钱？为什么？！”
凌涵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和愤慨，先前替父母担忧的那份心情完全被极度的愤怒所代替。她眼前又晃动着文天宇电脑上的相片，那是一张多么漂亮的脸庞啊，那是一个多么贤惠 的女人啊，可是就那样的草草结束了她的生命！而在死后，也没有一个明白的说法；这哪里还有天理？
最可怜的就是那个文天宇，他当时见到妻子的时候，据说正在准备往火葬场送。可怜那样一个穷男人，根本没有能力为妻子的死讨一个公正的说法——钱啊钱！你真是吸血的魔鬼啊！死人为你丧命，活人为你变质！钱啊钱，我诅咒你！
——“作孽呀这是作孽呀，你们花着那些钱的时候，难道就没想到死者的家人是什么心情吗？你们怎么能这么心安理得？怎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难道所有家庭过上好日子都要依靠死人的钱吗？这算什么理由？这算什么理由？”
凌涵真是气疯了，这个世界上原本是那么美好，可是怎么忽然就都变了呢？老公出轨，妹妹背叛，父母也成了最不仁不义的人，难道就没有值得信任的人了吗？为什么要残忍的把一切坏的东西都施加给自己？为什么？
原本凌涵甚至还想，如果父母真的是肇事司机，那么一定是因为胆小而躲避的，在他们的内心世界里，他们还不是坏人，只能算是没有担当的人。可是现在，竟然是这种状况，虽然他们不是元凶，可是更胜似元凶！其实说起来，真的比那真正的车主还可恨！
“涵涵啊，对不起，我们也知道错了，所以当年才会把那个早产儿抱回来抚养……你自己也看到了，我们对凌泠的爱超过了对你和弟弟，其实，我们也想弥补啊……”母亲拉住了大女儿的手，她的心在痛，也在忏悔，可是她还是希望大女儿能原谅他们，毕竟当初的那个错误选择是为了整个家庭啊。
“你在弥补？你以为对她好就能弥补得了吗？你们用溺爱宠坏了她，然后用薄情伤害了我；你们把人家的孩子霸占着，却让孩子的父亲承受着思念妻儿的痛苦！”凌涵现在不想再听母亲的任何解释，也不再想为父母担忧了，“凌泠要想报复你们也是应该的，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报复的！”
“涵涵啊，对不起，父母让你失望了，父母真的是在弥补……我们也真的知道错了……可是那个人已然死了，我们还能怎么做？除了对那个可怜的孩子好些，我们还能怎么做？”母亲痛苦地分辨着，“你又不是不知道，凌泠从小到大就没让我们省心过，可是我们从来也没想过放弃她，这难道你不承认吗？我们知道这是老天爷在惩罚我们，让这样一个体弱多病的孩子折磨我们，可是我们也在默默承受，我们真的是在弥补……”
是啊，林凤茹说得没错，为了凌泠他们付出的又何止是两万块呢？为了凌泠，他们付出的又何止是父母之爱呢？他们把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凌泠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