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纪 作者:辰巳-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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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我，便马上冲到我面前，拉住我的衣襟嚷道，“你是不是，又想丢下我，习洛？”
他佯装嗔怒的表情越发让我揪心，我不由得别开眼不敢看他，十一总是这样，将自己脆弱的情感掩饰在坚强的外表下。
一直以来，我都很怕十一会知道。
今生我欠他的债，怕是无法补偿了。
“不是丢下你，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十一怒吼道，“你要去神殿，要去和王仙决一死战，你这一去就不会回来了是不是？你这个混蛋，明明答应我要把龙血还给我……还给我的，现在却……”他不停地捶打着我，声嘶力竭的吼声渐渐弱了下来，最后只剩下低低的啜泣声。
“带他一起去吧。”一旁的师叔开口，“无论结果怎样，这都是你欠他的。”
看着怀中颤抖却依旧倔强的十一，我不禁叹了一口气，“好，我们一起去。”
他马上从我怀里抬起头来看着我，目光激动而饱含希望，又带着淡淡的疑惑和怯意，天真的神情让人不忍伤害，“真的？”
“嗯。”我应了一声。
十一马上用衣袖擦干脸上的泪水，眼角似嗔非嗔，“不许骗我，不然你死定了！”
我笑了，虽然只是很微笑的笑，却完全没了以往的苦涩，仿佛阴霾的天空中透下的阳光。
“看来现在没我的事了，习洛，好自为之。”师叔说完便匆匆离开了，也许是怕被师父发现。
我淡淡地看着师叔离去的背影，心中似乎有什么隔阂被慢慢瓦解了，将目光收回的时候，却看到十一正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怎么了？”我摸摸他的头，淡淡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关切，毕竟我能陪十一的时间也不多了。
“你的火凤翎，是不是没了？”
“嗯。”
“那，那……”十一有些别扭的别开眼，脸却更红了，神情有些羞涩又有些焦虑，深呼了一口气，说道，“你骑我过去吧。”
“十一？”
“我知道自己一直是你的累赘，所以，所以……”十一满脸通红，见我愣着直直地望着他却有作出任何没反应，不由得恼羞成怒，跺跺脚怒道，“你别以为我是关心你，我只是不想欠你而已！”
“可你的身体……”我担忧地望着他，没有拿到龙血，十一的身子最近显得越发虚弱了。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啊！我让你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还想怎样！”他恨恨道，然后别开眼不再看我。
我最终还是拗不过十一。
当他化为龙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黑色的鳍，黑色的鳞，阳光下闪烁着光怪陆离的色彩。
龙翔九天，睥睨众生。
慢慢地骑上去，光滑的触感让我感觉不出这是龙鳞，一种熟悉的感觉又涌上心头，没来由地一阵烦躁，当目光触及到十一那双清澈纯真的眼中，不由得又暗恼自己庸人自扰，罢了罢了，就算是真如自己所想那又怎样？
十一之于自己，也许是唯一一个单纯地对待自己的人了。
我轻笑，笑自己那么多余的疑心。
而这时，十一已经背着我，朝神殿的方向飞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刚到神殿，还没来得及仰望这宏伟辉煌的建筑，门口两个凶神恶煞的守卫便迎了上来。
“王仙已经等待多时了，白洛仙，里面请。”
我双眉一紧，转身看向十一，“留在这里等我。”
十一开口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听话没有跟来。
我随守卫走了进去，王仙正趟在靠椅上，神情慵懒，怡然自得，和上次见面时完全不同，身边侍女如云，巧笑言兮，丝竹声声入耳，舞姿娇艳妖媚，说不出的萎靡，如外界传言般荒淫无道。
见我进来，脸上扬起一抹得逞的笑容，瞥了身边的侍女一眼，示意她们退下，才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所以特地在这里等你，白洛仙。”
“呵……”我勾了勾嘴角，笑意却没有达到眼眸，讽刺地回敬道，“小仙何德何能，要劳王仙如此大费周章？”
“何德何能？”他轻挑眉梢，耳边传来一阵低沉的笑，犀利而冰冷的目光看向我，“白洛仙，你也太谦虚了吧，你不是早就知道仙籍册上没有你的名字，所以没人能治得了你不是么？”
“什么？”我惊呼。
“别一脸诧异的样子，萧尘难道没有跟你说？你，是仙界最大的隐患。”
仙籍册上没有我的名字……没有我的名字……
怎么可能？！
所有仙人的名字都会被记载于仙籍册上，名字的存无与仙人的生命息息相关。
没有名字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已经死了？！
王仙微眯着眼，对上我错愕的神情，“看样子，你好像真的不知道啊，呵，果然好奸诈啊，萧尘……”
他放下手中的金樽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不用如此惊慌，既然萧尘没说，那么就由我来告诉你好了，你的名字之所以不在仙籍册上，是因为，你的名字根本写不上去。”
“为什么？”
“不清楚，可能是因为你的来历不在仙界统治的范围之内，也可能是因为你的原名和现在不符，总之，在我的仙籍册上，不存在‘白洛仙’三个字。”
“没有名字就无法删去，也就无法剥夺名字主人的生命，所以，你想方设法要除掉我？”因为我是他唯一无法控制的存在。
王仙笑了，没有回答，而是越过我径直走到一边的石门前，轻轻抚摸上面的纹路。
冥痕烟石，饕餮纹理。
那扇石门，我记得，甚至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冥想镜中，师兄就是从这扇石门中血痕累累地跌出来。
他看着我凝重的神情，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我们神殿有一套很完备的处罚刑具，你要不要试试？保准让你终身难忘……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他又朝我看了一眼，故作诧异道，“这套刑具在几天前招待过一个仙人了。刑具回复时间需要一个月，看到你还是无福消受了，真是可惜……”他叹息着摇摇头，目光中却满是挑衅。
我的目光不由得犀利起来，狠狠地盯着他，冷冷地问道，“那个仙人……犯了什么错……”
“他没犯错，而是主动要求的，哼，不过是的区区的儒仙，竟然想挑战我的处罚刑具，真是傻到极点。”
主动要求的？难道师兄是为了我才……
“不。”我摇摇头，“他不傻，只是故意隐藏一些事……他总是包容他师弟的任性，满足他师弟提出的无理要求，默默地……承受他师弟的痛苦……直到被他的师弟所抛弃……他却依然用自己的方式来守护着……他虽然有时很矫情，但却是……世上最好的师兄……”
看着我忧伤的表情，王仙似乎很是满意，轻轻勾起唇角，“讲到那个仙人你似乎很激动。”
“有么？”我淡淡地回应他，面无表情，衣袖下的手却紧紧地按住了龙荒。
“看，你的攻击法器都显现出来处于备战状态了。”
“我只是替那个仙人感到不值而已，为了那样一个师弟……竟然连命都不要了。”
“哦？他死了啊！那倒是，仙骨碎成那样……要我说么？在我看来，那个仙人，死得真是活该……”
说罢，他便又笑了起来，笑声似梦靥般张牙舞爪地向我袭来，像是在嘲笑我的愚蠢，我终于忍不住抽出龙荒朝猛地就是一鞭。
龙荒现世，虎啸龙吟。
袭起的狂风带着强劲的力道向他袭去，却没想到他竟轻松地抓住了龙荒的鞭尾。
他抬起头不屑地朝我笑笑，讽刺我的自不量力，然后向后用力一扯，我便被一股强力拖了过去。
瞬间变得被动的我赶紧松手，放开了龙荒。
王仙低头看了眼龙荒，眉宇一挑，“怎么，连自己的法器都不要了？”
我也朝他笑笑，冷若冰霜，“就算不拿着它，也是一样的，你看看你的手。”
王仙闻言马上将视线下移，抓住龙荒鞭尾的右手，反而被龙荒的一些触藤缠住，鞭尾像有生命一般开始不断吞噬王仙的右手。
“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虽是这么说，他却依旧气定神闲，丝毫没有一丝慌乱，只是右手开始聚气，然后自手心窜出一团白色的火焰，原来缠住王仙右手的触藤皆被燃尽。
“不愧是王仙，单手就能发出‘火离’，但是，这样的话你的右手不是也不能动了么？”
“对付你，一只手就够了。”他一脸的自信，然后从乾坤袋中抽出一个卷轴，银灰色的卷轴，淡金雷文镶边，背上印着九只张牙舞爪的神兽，龙生九子，其态各异，卷轴的正中印着一个偌大的红字——“禁”。
第一百一十七章
随着王仙念动咒语，整个神殿开始变得诡异万分，似被黑夜笼罩般渐渐暗了下来，一种莫名的气息压着你，犹如缺了水的鱼，在这样的气氛下，我也不由得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博学多才的白洛仙，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焚苍之禁’呢？”王仙张狂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焚苍之禁？！”我皱着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焚苍之禁是每个界的统治者专有的禁中之禁的法术，一般都是用在被他界入侵而无法战胜的情况下，借以扭曲本界的万象来吸收自然的精气，来给予敌方致命的一击，由于这个法术的危险性极高，控制不好很有可能将本界整个毁灭！因而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使用的。
我没料到王仙会用如此极端的法术。
难道他就这么恨我？
就因为我是他无法掌控的存在？
“你，你疯了么？！”我无法阻止他，只能朝他大喊，“就算仙界有幸存留下来，神界也会因为你滥用职权而处罚你的！”
“那是我的事，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王仙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然后整个神殿变得昏暗无比，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隐约感到一种诡异的气流在流动，因为看不见，感觉变得越发敏感，越发能感觉到那种无形的恐惧。
逃么？但是双脚似乎被钉住了一般，根本无法动弹，我能做的也只有静静地等着那最后的一击了吧。
果然片刻之后一道白光便划破黑暗向我直劈下，我只能愣愣地看着却无法闪躲，意识还在思索，身体却无法动弹。
静静地闭上眼，等待死神的到来。虽然早就做好了这种准备，但真正面临时却还是不由得有点依恋，我绝望地笑了笑，师兄温柔的容颜不禁又跳进了脑海，其实，就这样解脱了未必不是件好事，至少，我终于可以陪着他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扑到了我身前。
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那些黑雾才渐渐散去，神殿又恢复了原本的金碧辉煌。只是粉白的雪梨砖上，一片一片的鲜血红得妖艳，似月华下静静盛开的血莲，红瓣掉落，打碎了满地的月光，涟漪阵阵，荡得心湖难以平静。
神殿的呼吸压抑的过分，顺着大片大片的鲜血将目光转移至倒在我身上的那个身影，呼吸不由得一窒。
那个替我挡下“焚苍之禁”的人，也正是那个发动“焚苍之禁”的人。
此刻的王仙，俊美威严的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仿佛似从冰山中走出的雪人，苍白的一触即碎，那原本总是讽刺的勾起的唇角，也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粉灰色，带着一种脆弱绝望的美，唯一的亮色便是那不断从他口中溢出的大口大口殷红的鲜血，浓浓的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整个神殿被笼罩在一片阴沉之中。
原本万人之上的王仙，此刻正奄奄一息地在死亡的边缘徘徊。
他的手死死地抓住我的衣裳，漆黑的眼眸中一片沧桑，似风吹了千年的沙漠，广阔却毫无生机，“你刚说我疯了……呵呵……我是疯了，我让自己疯了几千年，逼自己疯了几千年，没想到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我却还是清醒了，呵……呵呵……”低沉的笑声既疯狂又绝望。
我还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怎么都想不到他竟会挡在我面前，愣愣地听着王仙喃喃自语。
他不是恨不得杀了我么？又为什么要救我？
他的声音因重伤而有气无力，却似有魔力般紧紧地抓住我的心扉，“明明……明明那么想杀你的，可为什么，在看到你有生命危险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想去救你……咳咳……也许，这就是作为父亲的一种本能吧……”说罢，他又倚在我的怀里拼命地咳了起来，鲜血染上我的青衣，红得刺目。
什么？！
我扶住他的双手不由得收紧，双眼中满是惊讶和愤怒，“你说什么，说清楚一点，什么父亲的本能，你跟我到底什么关系？！”
王仙无视我的诧异，只是继续低喃，低沉的话语，带着千年的悲伤，带着千年的寂寞，生生撞进我的心扉，让我无法无视，“抗争了这么久，终究还是如了神界的愿，难道这就是命运么……”他抬头看向我，血红的手摸上我的脸颊，那眼神像是要把我深深铭刻在心里一般，“习洛……习洛……我的洛儿……一定要记住，无论之后发生什么，你永远只是你自己，不是其他什么人，不要迷失自我，坚强地走下去，作为我的儿子，也作为逝月族最后的族人……”
说完，紧抓着我的手渐渐松了下来，无力地垂下，王仙闭上了双眼……那个高高在上的王仙，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第一百一十八章
看着怀中渐渐冷下去的身体，心似被狠狠揪住一般。
他怎么可以死！他怎么可以在给我这么多痛苦之后就这样毫无愧疚地死去！
“等等，你不能死，你还没说清楚！什么儿子！什么逝月族！你给我起来，起来！”心中似被一种无言的哀伤充斥的，让我无从发泄，我疯狂地摇晃着王仙的身体，可是，任我怎么呼喊，他都再没有起来。
“够了，习洛，王仙他，已经仙逝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打断了我疯狂的行为。
我抬起头，是凤研。
凤研轻轻地从我怀中接过那个人的身体，然后擦去他嘴角的血迹，将他轻轻的放在躺椅上。
他就那么趟在那里，仿佛睡着了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