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纪 作者:辰巳-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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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师兄？！
师兄倚在石窟上，抬头看向我，脸色有些苍白。
“师兄，你怎么……”我疑惑地看着他，实在想不出师兄会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师兄的凤眼瞥过我怀中的十一，猛地收缩了一下，随即望向我，淡淡的问道，“师弟是想进去么？”平淡的语气让人猜不透他的所思所想。
“嗯。”我低头看了眼怀中十一因痛苦而苍白的容颜，不打算瞒着师兄，况且，师兄也肯定是站在我这边的。“师兄你帮我把风，千万别让师叔知道我进去了。”说罢，我便抱着十一就匆匆忘石窟走去。
突然，一只手，就这样横在我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
“师兄？”眼中的诧异毫不掩饰。
“你不能进去。”师兄无视我的惊讶，依旧拦在那里，眼神很是坚定。
“为什么？”
“师父走时交代过，谁都不能进入此地——特别是你，洛师弟。”
“十一都成这样了，再不进去他会死的！更何况师父他老人家又不在……”
“即使师父不在，我也不能让你进去。”
“师兄！”我喊了一声，表达出自己的不满。
师兄最怕我生气了，以往只要我不开心，他都会尽量顺着我。
可是这次，师兄却没有。
师兄依旧站在那里，刮起的风吹起他的衣，形单影只，刹那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师兄看向我怀里的十一，没来由地低喃道，“就那么，在乎他么？”
“这不是在不在乎的问题！”我尽量想绕过师兄，但师兄却一直守着洞口令我无从下手。
“师兄，别逼我出手！”
师兄像是惊了一下，而后苦涩笑了笑。“师弟若是执意要进去，那么，就出手吧。”
我从没想到师兄会这样说，以前那个凡事都随着我的师兄，此刻的态度却异常坚定。
看了看怀中的十一，他的情况越来越差了，若是再拖下去……
“对不起了，师兄！”
我迅速扬起手，在师兄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际，点了他的睡穴，让他昏睡了过去。
而后，便疾步进了石窟……
到了咸水湖的时候，十一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时间一刻都不能再拖下去了，我走到湖边，慢慢地将十一放到湖中，让他完全浸泡在湖水里。
十一渐渐苏醒了过来，脸色也不再是那样如纸般的苍白，他微微挣脱我的扶持，开始向湖中央游去。
不一会儿，原本明亮如镜的湖面开始涌起阵阵涟漪，随着雪白的浪花的涌现，一条巨大细长的影子从湖底慢慢浮起。
那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龙。
通体漆黑如墨，色泽晶亮的鳞甲，伴着雪白的浪花，迷离的水汽，在阳光的折射下流光溢彩，光怪陆离，血红色的双瞳，盛气凌人，墨玉般的犄角尚未成熟，单是看着眼前这未成年的状态，便可知成年后将是何等的傲气！
在水中畅游了一会儿，十一又潜入了湖底，而后再出来时已经回复了人形。
“你转过身去，我要洗澡。”十一看似已无大碍，神情虽不像以往的狂妄，但总之是恢复了生机。
“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关系？”况且你还未成年呢，我小声在心底加了一句。
十一眉头一紧，开始拿水泼我，而且还专攻击我的左脸。
没办法，我只得转过身去。
要是脸上的紫藤又出来了，那不是难看死了？
然而一个多时辰过去了，他还没有起来的迹象，我开始不耐烦了。
“喂，你好了没啊！”
“没有，我警告你，不准转身！”
又过了一刻钟，十一还是没有起来。
“你究竟在干嘛啊！”本来嘛，等他洗完澡再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一个男人洗澡怎么跟个女人似的磨磨蹭蹭地没完！
“你不用管，我好了会叫你的！”
看他这个样子，我也懒得再问下去，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时辰……
“我说，你到底在干嘛！”我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质问十一，却发现湖里根本没有十一的身影。
糟糕！
我赶紧跳下湖去把昏迷过去的十一带了上来，呼……也幸好他是龙，不然早溺死了，真是的，明明身子还这么虚，干嘛还要死撑着待在水里。咸水湖毕竟不是海，待久了还是会对龙产生不良影响的。
上了岸， 便将脸上的水烘干，然后拿起十一的衣服准备替他穿上，但是刚想动手，十一便醒了。
他见了我，样子很是慌张，马上拿了衣服披了上去。
我知道他在害怕些什么。
虽然只是一瞬，但我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十一白皙的背脊上，布满了，一条条，狰狞的鞭痕……
第一百零一章
“十一……你的背上……”我看着十一背上的伤痕，呼吸不由得一窒，语调也不由自主地带了几分颤抖和欲言又止。
“不要看……求求你，不要看……”十一的身子在我的怀里微颤，带着啜泣的声音中竟含有几分乞求。
我小心地帮十一穿好衣服，紧紧地把他搂在怀里，“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龙宫的十一太子么？你不是万年难得一遇的黑龙么？不是应该集千万宠爱于一身么？怎么会……”
十一沉默了许久，他只是依偎在我怀里一言不发，之后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打破了沉默。
“我娘并不是龙族，她是父王的第六个妃子。我出生后，因为是黑发，所以深得父王的宠爱，我娘也跟着博得了父王的宠幸，虽然父王偶尔不在家，但是哥哥姐姐们也都很疼我，希望我能快点长大，可是，当我告诉娘我的龙血被取走后，娘像是把我当成什么厌恶的东西一样看待，她不准我把这件事告诉父王，可是一百年一百年地过去，当我已经近一千岁的时候，却依旧还是孩童的样子，父王开始怀疑我有什么缺陷或是不正常，继而开始冷落我，也冷落了我娘，渐渐地，父王来看我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我成年的那天起，父王就再没来看过我们母子，然后娘便疯了，她时常没来由地打我，用那种浸泡在药水里的鞭子抽打我，甚至以鞭打我为乐……娘打我的时候，嘴里总是念着‘为什么我会生了你这个没有用的东西，你这个废物怎么还不去死……’习洛……你知道么……我有多恨你……都是因为你，我才不能成年，我才会被父母抛弃……都是你的错……习洛，我恨你……”
十一开始啜泣，我任由十一用他那没有力气的手捶打我的胸口。
他在我怀里一直哭，一直哭。
我从来不知道，没了龙血的龙会受到这般待遇，虽然一直以来我都在强调他不过是个没有成年的小毛孩，可我到今天才真正看清了那张幼稚的脸布满泪水的样子。
没错，他还是个孩子。
还是一个因为我而无法成年落得如此下场的苦命的孩子。
所以才会那么不愿回海里么？
怕他娘，怕龙王，怕那些嘲笑他的人。
可是，偏偏那些都是他的亲人。
好不容易找到当年的“罪魁祸首”，可我却无法把龙血还给他。
我不知道这段日子，他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来面对我的嘲讽，来维持身为龙族太子的骄傲的？
明明只是个孩子，却必须去面对这么残酷的事实。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来面对十一——这个被我害得如此凄惨的龙十一太子。
那些他最不愿被提起的往事，却只跟我这个仇人哭诉，是因为，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让他诉说了么？
带着在我怀里哭着睡去的十一走出咸水湖的时候，已经不见师兄的身影了，想是已经回去向师叔报告了吧。
我无奈地笑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师兄也会不帮我，心中莫名地一阵苦涩。
将十一送回白尘居安置好十一，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暮云合璧，羁鸟归林，白尘居中一片安详之景，我踏着沉重的脚步，匆匆往紫云轩赶去。
路过暮风居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停了一下。
我承认，之前为了十一的事，我对师兄的态度是有些冲动，但是我却不敢向师兄去道歉。
我不知道改用怎样一种表情去面对他。
所以伫立了许久之后，我还是没有踏进门去。
然而正当我打算离开的时候，师兄却迎面走了过来，我下意识地想避开，却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师兄却像是没有看到我一般，只是从我身边擦肩而过，连看也没有看我一眼，脚步匆匆，像是不愿见到我一般。
我也知道我伤了他，看着师兄离去的背影，我不禁感到一阵伤痛。
然而师兄没走几步，脚步便开始轻浮起来，然后一个踉跄，那藏青色的身影便倒了下来。
我赶紧一个箭步上前接住那倒下的身影，然而在手接触师兄身体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电流便贯穿了我的全身。
雷刑！
师兄竟然代替我受了雷刑！
我诧异地看着怀里师兄苍白的容颜，张了张口，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而师兄却轻轻掰开我的手，挣扎着起身，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踉踉跄跄地走进了暮风居。
晚暮残风，染血夕阳，带着黑暗的晚幕，吞噬了整个黄昏。
第一百零二章
也许是天意。
就在我打算为十一寻找龙血的时候，王仙突然下令要召开一次比武大会供他欣赏，而获胜者的奖品便是王仙私藏的一份龙血。
先不说那份龙血究竟是不是十一的，就算不是，十一得了这份龙血也是可以恢复精元的。
所以我一定要赢得这场大会。
这也是我欠十一的。
然而在我整装出发之时，四师弟子慕却拦住了我。
“什么事？”我不悦地微微皱眉，今天的四师弟似乎有些奇怪。
“二师兄，你一定要去么？”他的表情很沉重，眉头一直紧蹙着，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银色的发丝也随意散开着，像是好几日都没有打理了。
“一定。”我想起十一背上的伤痕，想起十一痛苦的表情，继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四师弟像是猜到我会这么回答似的，神情显得有些无奈，“那……你自己小心点，最近仙界出现了一个吸取他人道行的人，有很多仙人已经惨遭毒手，所以……所以……”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我敷衍地回应了一句。
也许是我的敷衍表现得太明显了，四师弟显然一副不相信的神情，焦急地说道，“不是的，二师兄，这次跟以往的不同，也许你觉得没什……但是……但是……”
四师弟的脸上露出了痛苦又为难的神色。
我静静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算了，我还是说实话吧。”四师弟突然深呼了一口气后开口道，“六师弟他……已经死了……”
“什么？！”我因震惊不由得抓住了四师弟的肩膀，这消息对我来说无疑是个晴空霹雳。
“是……是六师弟从神殿回来的时候遇难的，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抽干了仙骨，没了活气……”四师弟讲着讲着不由得啜泣起来。
我愣在了那里，心里很是难受，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着似的，难以呼吸。
我还记得他去神殿之前，在那个飘满雪白梨花的院子里，六师弟突然跑过来从背后抱住了我。
“二师兄，从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你了！虽然我一直都知道，你的眼里只有大师兄，但是我不想再只是默默地从远处看着你的背影……我真的很喜欢你，真的！我对你的喜欢绝对不会亚于大师兄的！”他的手紧紧地抱住我，没有一丝缝隙，却微微有些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
从没想过一向乖巧的六师弟竟会对我怀有这样的感情，所以在听完的那一刻我真的很想晕过去，但这样的话我又怕六师弟又会作出什么傻事来，他跟十一差不多大，也是刚成年没几百年，要是弄不好对他心理造成阴影的话……
我尚未想出如何答复，流影却先一步拉我转过身，然后便向我的脸凑过来。
我急忙一把推开六师弟。
“那个，流影……对不起！”我艰难地说完那句话，拒绝了六师弟后，便飞快地逃开了。
“二师兄！”身后传来流影的叫声，痛苦而哀伤，我却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地往前跑。
但是……就这么一个人，一个刚对着我说喜欢我的人……怎么现在就死了呢？
那一次尴尬的对话，竟然就成了诀别。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我愤怒地拽起四师弟的襟口，猛地把他拎了起来。
“就在两天前，那时二师兄专心于找龙血的事，说什么事都不要打扰你，所以我不敢冒然告诉你，可二师兄现在就要出天山，我怕二师兄也会遇到……所以就……”
子慕被我一训斥，哭得更厉害了。
我也知道自己把话说重了，六师弟的离去，他不会比我少一分难受，慢慢松开了手，帮他拭去眼角的泪，轻轻抚平他凌乱的发，“好了，我知道也不能全怪你，流影的遗体……”
“在皓雪林。”子慕低声应道。
我不由得抬眼向皓雪林的方向望去，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哀伤的灵魂，我的眼神不由得暗淡起来，等我找到十一的龙血，我一定要找出杀死六师弟的凶手！“好好安葬他，行首席之礼。”
“二师兄？”子慕诧异地抬头望着我，毕竟对一个一般的门徒行首席之礼，这不是件小事。
但这并不能改变我的决定，这是我唯一能补偿六师弟的事，“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不要多问。”
“是……”
我重新整装出发，到了天山门口，突然想到一件严重的事，便转身对子慕严肃地命令道，“全天山的弟子在我回来之前我都不得离开天山，听到没有！”
子慕忙着点头，然后我便拿出火凤翎，去了三溪崖，脑中却老是浮现六师弟那张单纯清秀的脸，对我露出腼腆的微笑……
第一百零三章
龙血具有长生不死的功效。
对人是，对儒仙也是。
若是儒仙吃了龙血，便可获得与嫡仙一样不死的生命。
所以王仙的擂台吸引了一大片儒仙的参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