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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草莽芳华-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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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提着铁链,右手举着勾魂牌。戴了黑色的可饰面具,一条血红的假舌直垂至腰际。 
  黑无常的明亮大眼睛中,明显地出现困惑的表情,问:“咦!你认识我?” 
  “你难道不是弓姑娘么?” 
  “你……” 
  “在下与今师姐交情不薄,将来求见令师。” 
  “哦!原来是师姐的朋友,两位请随我来。”黑无常一面说一面取下高帽,摘下面具露出苍白而清秀美丽的脸庞,原来是个十六七岁年轻貌美的少女。 
  “谢谢你,弓姑娘。”玉萧客含笑道谢。 
  到了紧掩着的柴门前,里面突传出沙哑的语音:“贞儿,是什么人来打搅为师的清修?” 
  弓贞在门外欠身道:“是师姐的……” 
  玉萧客迫不及待地接口道:“巫老前辈,在下李起凤。敝友刘纪,乃是令徒焦姑娘并肩行道江湖的朋友。” 
  “老身不认识你,走开。” 
  “老前辈不想知道令徒的消息么?” 
  “贱婢胆敢地露老身的住处,罪不可恕,老身不与你计较……” 
  “呵呵!老前辈如不接见在下,那么,将后悔莫及,信不信由你。” 
  “狂小子斗胆,你活腻了……” 
  “老前辈还记得一飞冲天铁秋岚么?” 
  “什么?你……” 
  “不久之后,一飞冲天便会找来,你们两位生死对头,将有一场武林罕见的惨烈决斗。” 
  “小辈你……” 
  “同时,令徒焦姑娘将走投无路,天下虽大,决无她容身之地,一飞冲天不允许你独臂巫婆的门人在江湖露面。” 
  “你威胁老身么?” 
  “岂敢岂敢?在下是有求而来,岂敢放肆?” 
  “你有何所求?” 
  “老前辈,不让在下进去请多么?” 
  “你不要得寸进尺,想死么?” 
  “呵呵!在下留了一封书信在府城的好友处,如果在下在日落前未退府城,这封书信便会有人用干里快传,送至一飞冲天手中,因此,在下死不得。” 
  久久,里面的人怒叫:“你给我滚进来。” 
  半个时辰之后,玉萧客意气飞扬地偕同刘纪,快步赶向府城。刘纪余悸犹在,苦笑道:“李兄,你这样逼她,我真怕她一掌拍碎咱们的脑袋,想起来至今犹感脊梁发冷,好险。” 
  玉萧客呵呵笑,傲然地说:“她敢?一飞冲天如果找到她,不活剥了她才怪。” 
  “我总感到你太过冒险。哦!现在咱们怎办?” 
  “再去多找几个人,多一个人便多一分成功的希望。”玉萧客恨愤地说。 
  “去找什么人?我觉得老巫婆一个人,必定可以成功,不必找他人了。” 
  “反正多几个人并不碍事,是么?既然不便再找侠义道的朋友出面,为何不找魔道中人搞地个天翻地覆?” 
  “李兄,咱们不能做得太过份……” 
  “你不想报费兄的仇?”玉萧客不悦地问。 
  “这个……” 
  “你如果想退出,还来得及。”玉萧客悻悻地说。 
  刘纪吁一口长气,无可奈何地说:“李兄,我觉得这件事,咱们做得不够光明磊落,日后……” 
  “你算了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非出这口怨气不可。这些日子以来,听你的废话已听得烦人,你最好少说些泄气话,最好少开尊口,死不了的。”王萧客极为不满地说,说完,脚下一紧。 
  萧家这几天表面上平静,但日夜防范不敢丝毫大意,昼间由仆人们担任守望,夜间四个人轮流戒备。盛永达曾至县城探听消息,知道三眼天尊已经动身返回陕州,少林的十八罗汉,则在城东的广惠寺挂单,毫无动身的征候。仙人山确无贼踪,贼人的消息显然十分灵通。 
  三更天,恨海幽魂将警戒的责任移交给恨地无环,从屋顶跳下天井,缓步回到后堂,信手将神案上的长明灯用一只特制的灯罩罩住,灯光一线,只能照到供着的神位,厅中一暗。 
  她仔细地查看门户,然后放心地转回内房。第二进房舍的布局是这样的:正房是萧宗慈夫妇的卧室,东厢房与后房之间,有一条走廊通向东院乃弟宗详的内堂。后房有四间之多,两间目下无人居住,其中一间原是逝世了的大小姐珮君的香闺。一问是二小姐珮芝的书房。 
毗邻的一间,是二小姐的香闺。二进院之后户,是灶间和仆妇们的居室。 
  西院,目下只住了恨地无环与盛永达。 
  雾中花主婢光临时,宗慈夫妇视之如女,特地将两人安顿在原属于佩君的香闺内。接着是恨海幽魂到达,她那特殊柔婉安祥的气质,吸引了珮芝,坚邀她作伴,两女共居一室。 
  她轻叩房门三下,门升处,珮芝一把将她拉人笑道:“秀姐姐,就等你。” 
  妆台旁有一张长案,雾中花已先在。案上放了一只朱漆雕花托盘,里面盛着三只有盖瓷盏。 
  “咦!怎么啦?”她笑问。 
 ∫粯芝将她挽至锦墩坐下,笑道:“今晚我亲自下厨,特地制了一锅红香绿玉。这是江南食品,你尝尝着。” 
  揭开盏盖,清香扑鼻。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问。 
  “这是藿香叶,撒一层薄面酱,经油小煎,浇以玫瑰糖浆,食之可以提神。”珮芝笑答。 
  “哦!江南异味,想必不错。可是,食后提神,今晚岂不无法入睡?” 
 ∫粯芝甜甜一笑,说道:“还不至于如此严重。两位姐姐,愿否挑灯清谈?” 
  雾中花捞起一叶红香绿玉品尝,信口笑道:“芝妹,你的想法很雅,可是,我与仲孙姐都俗。谈什么?诗词歌赋吟风弄月,俗人岂敢奢望?兰闺清玩亦无此心情……” 
  “我们谈谈天磊哥。”珮芝心事重重地说。 
  很海幽魂喟然地说:“谈什么呢?我是知道他最少的一个人。” 
  雾中花也幽幽地说:“倩倩在我家多年,提起往事,她有无比的感慨,不堪回首不胜稀嘘。在巫山历险之前,我知道他是个略懂技击,洵洵温文才华绝世的多情公子。之后,方知道他是个胸怀磊落艺业臻化境的男子汉,胆大心细智勇双全。可惜他用情太专,这世间,恐怕不会有令他移情的人了。” 
  恨海幽魂也微喟地说:“芝妹,我不知令姐是个怎样的人,但我知道,令姐当九泉含笑,但也魂牵梦萦难以心安。” 
 ∫粯芝困惑地问:“秀姐,你的意思……” 
  “天磊哥这一辈子,恐怕会成为终生心灵无依的江湖浪子。” 
 ∫粯芝叹息道:“家姐与天磊哥相爱时,我还是个不足十岁的小女孩,我只知他和蔼可亲,是个可以完全信赖的好哥哥,从未看到他温柔和煦的笑容从脸上消失。直至那一天到来,天!多可怕的一天,姐姐在书房中,吹奏……” 
  她说不下去了,掩面饮泣,雾中花凄然地接口道:“她用那支珍逾拱壁的凤萧,满怀心事地吹奏着那首纤丽、凄切、柔婉的高唐梦。也许,她已经知道自己已不久于人世;也许,她希望这刻骨铭心的爱情不是一场春梦。因此,她用萧声表达她心中的仿惶、痛苦、撞憬、希望与期待。终于,一曲奏完,心中一阵绞痛……” 
 ∫粯芝哀痛地说:“我只听到天磊哥那一声惨绝人间、惊怖疯狂的尖叫,令我永生难忘的绝望呼唤,似乎至今仍在耳畔轰鸣。之后,我震惊得麻木了,我只知道他抱着姐姐坐在那儿,一天又一夜,拒绝任何人的劝解,直到他心力交瘁姐姐才能入棺下葬。从此,他便失了踪。姐姐下葬那天,除了我,没有人看到他站在远处的山岗上,他那憔悴的神情令人心碎,我真怕他支持不住……唉!苍天何其残酷?”她在妆台内取出萧囊,抽出依然光亮的铜褐色斑竹风萧,萧身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她抚摸着萧,凤目中泪光晶莹,咽硬着又说:“这是家姐的遗物之一,她是不该爱好有伤元气的萧啊!” 
  雾中花接过萧,心酸地说:“是的,元气不足的人,不适宜弄萧。哦!这种萧好像不同呢。” 
  “是,多了一个膜孔,俗称太平萧,但不是笛,苗是横吹而且多一指孔,由于有膜孔,所以声调比尺八萧温润些。缺点是造诣不清纯,便无法控制音调至完美境界,揉音与颤音如果能控制得好,那真是美得令人无法忍受。”珮芝幽幽地说。 
  “令姐的造诣如何?”恨海幽魂问。 
  “我只知道很美妙,那时我还小嘛。听爹说,姐姐的造诣已臻完美境界,但天磊哥似要技高一筹。你知道,家父是从不轻许人的。” 
  “我知道他是个才华绝世的浊世佳公子。”恨海幽魂自言自语地说。 
 ∫粯芝也喃喃地说:“这几年来,我长大了,虽然我不知道目下他改变得怎样了,但他昔日的音容,仍然长存在我的心目中。我不希望他为了姐姐而变成一个浪费生命的浪子,姐姐在天之灵也不希望这种结局,我想,总该有一个人来替代姐姐……” 
  窗外微风飒然,有落叶声传出。 
  恨海幽魂神色一紧,低声道:“洁如姐,会不会是彭刚回来了?” 
  雾中花侧耳倾听,摇头道:“不是夜行人,确是风吹落叶。彭刚到孟津去请巧手鲁班裴老前辈前来相助,按行程,如无意外耽搁,确也该到家了,希望他不至于误事。” 
  窗外的风声,似乎渐渐猛烈。珮芝大感诧异说:“怪事,这像是秋风,大热天怎会吹秋风?两位姐姐是否感到些凉意?” 
  “也许是夏日的暴风雨吧,确是有些凉意。”恨海幽魂说。 
  风声益厉,银灯火焰摇摇,雾中花向花窗走去。 
  “得关紧窗户。” 
  “啪!”明窗突发怪响。 
  雾中花一怔,伸手叫:“咦!那是什么?”雕花窗格的中间横枪上,出现一星惨绿色火光。 
  “是流萤吧。”珮芝说。 
  风不知从何处透入的,房中突卷起一阵怪风,满室飞旋,呼啸有声。三位姑娘衣裙飘飘,大感诧异。 
  窗格上的绿火,渐渐扩大。 
  风声未止,银灯内的烛火突然发生变化,火焰向上拉长,拉长,光度也随之转暗,拉长之后,便变成惨绿色,最后成了一线绿芒,长有三四寸左右。 
  三女毛骨悚然,恨海幽瑰骇然叫:“难道是珮君姑娘返家了么?” 
  冷气森森,室内幽暗,风小了,但似乎仍在房角旋走,发出令人心中发毛的轻啸。 
  这些天来,两位姑娘佩剑不离身。雾中花蓦地撤剑,沉声道:“如果真是珮君姐,请现身。” 
  窗上的绿火,突然光芒一暗,出现一团黑雾,逐渐扩展,雾影中,有一个淡淡的人影轮廓,传出了清晰而细弱的声音:“谁是仲孙秀?” 
  三女已惊得浑身发僵,神智逐渐有点忧恍,恨海幽魂本能地答:“谁叫我?我是……” 
  长长的灯火突然复原,房内大放光明,风声已止,一切如恒,绿火不见了,黑雾也消失了。 
  上了闩的花窗,不知何时开启的。 
  雾中花首先清醒,讲然叫:“仲孙姐姐!” 
  “咦!她呢?”珮芝惊叫。 
  房门已上闩,不可能有人走出,唯一的出路是花窗。雾中花挺剑急趋窗台,急急地说:“大概她发现警兆,出去追寻了。关上窗,我出去看看。” 
  声落,一跃出窗。夜凉如水,新月将沉下西山,已经是三更末四更初了。她跃登瓦面,瓦楞下伏着的恨地无环碎然暴射而至,鬼头刀闪闪生光。 
  “是我,雾中花。”她急叫。 
  恨地无环刹住冲势,埋怨道:“老天爷!你怎么一声不吭便乱闯出来?” 
  “你没看到仲孙姑娘出来?”她惊问。 
  “没有呀,鬼影俱无,只是东北角那几头老狗,叫得令人头皮发麻,真讨厌。” 
  可不是讨厌?东北角村边有几头狗,不住长号,其声凄厉,令人闻之头皮发炸,浑身绽起鸡皮疙瘩。据传说,狗号之家必有祸事,又说那是狗看到了鬼魂。 
  雾中花毛骨悚然地说:“刚才房中有妖邪鬼魂出现。” 
  “什么?鬼?别开玩笑。”恨地无环大笑着说。 
  “你不信?” 
  “我恨地无环一生中,从未见过鬼,不见当然不信。你呢?” 
  “我已经见过了。” 
  “你在说笑话吧?” 
  “鬼魂在叫仲孙姑娘,我只听到仲孙姑娘含糊的声音,便迷迷糊糊起来了,醒来时不见了仲孙姑娘。” 
  “她回房歇息了吧。” 
  “不可能的,窗开着,我以为她出窗追踪鬼怪了。” 
  “不要疑神疑鬼了,谁在附近出没,休想逃过在下的耳目,你何不到她房中看看?” 
  “她本来就与珮芝姑娘在房。你留神些,我到东北角去看看。” 
  “好,回来时请发暗号,以免误会。” 
 ∫粯芝在房中焦急地等候,回想刚才发生的变故,愈想愈害怕,这不是传说中的鬼怪作祟么?目下恨海幽魂不在,她更是害怕,心中一急,猛想起书房中,有一部一位圣僧所赠的手抄金刚经。那年头,读书人除了经书之外也涉猎道书与佛门经典,如果仕途得意自不必说。 
不然便归请于天命,退而求其次以这些经典求心之所安。同时,百姓们迷信甚深,不论佛、道、巫,皆拥有无数的善男信女,敬畏鬼神比敬畏王法更来得虔诚。萧宗慈不是个书呆子,对这些玩意颇有涉猎,家中备有金刚经,不足为奇。据传说,任何妖邪鬼怪,皆怕这部佛门至宝金刚经。 
  她急急到邻室书房,取来了金刚经,刚准备就灯下念读,阴风又起,灯火突又转暗,火焰向上拉长。 
  她吓得不住打抖,紧抱住金刚经战栗,浑身发僵,冷流从脊梁向上爬升。 
  绿芒重又幻化黑雾,雾中的淡淡人影叫道:“你是雾中花彭洁如么?” 
  她这次比上次镇静得多,也许怀中有一部金刚经,心理上已有了可以避邪降妖的念头,所以并未闻声迷失。她一咬牙,奋力将金刚经向雾影掷去。 
  雾影激荡,随即分而又合。 
  她脑中灵光一闪,付道:“爹说过:心分而生俱,凝神即忘我,我得找事情来聚敛心神。” 
  她能找什么?手中还有一支萧。她急忙坐下,不理会眼前的幻象,举萧就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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