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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误上龙床(第二部)-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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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天涯道:“这个无情,是学会不带著感情去看待事物。他坐了龙椅,就必须这样。一个有情的君主,会伤害很多人。” 
苏小砚沈默不语,在心里反复思索外公的话。任天涯对这个流著自己血脉的孩子有足够的耐心。许久许久,苏小砚长长的叹息,向後靠在舒服的椅背上。 
任天涯知道他想通了,笑著把他从椅子上抱到自己怀里:“小砚我的乖孙子,叫爷爷。”苏小砚转头看他:“爷爷,太子会伤心的生病。” 
他心里到底放不下,总是忍不住去担心。 
任天涯道:“他病了也会好的,不伤的重,怎麽能记得深,那种急怒攻心伤痛郁结,随便个普通太医都医的好。我的宝贝小砚的病就需要爷爷亲自来医了。” 
苏小砚啊了一声:“爷爷,我哥哥也病了,病的很重,你先去医我哥哥吧。” 
任天涯叹气:“你的病我能医好,你哥哥的一时医不好。但总还可以先吊著,等将来再说吧。都怪你们的娘,那个不孝的孽障。你哥哥活活跟你娘一个样子,又倔又拧。” 
苏小砚其实是很关心自己的母亲的,暂时把伤心的事情放下:“我娘什麽样子,哥哥说他也记不清了。” 
任天涯咳嗽了一声,那个孽障,提还是不提。苏小砚渴望的眼睛闪闪发光,任天涯深吸了一口气啊:“你娘啊,她长得很美……” 
韩离在院子里给几颗兰花换土,院门被轻轻推开。他转过头去,就再也不能转回来,低声道:“主人。” 
苏小洵走进去:“我回来了。” 
韩离似乎想哭,但只是眼睛微红,并没有落下来。这世上只有一个苏小砚敢随意宣泄自己的感情。其他人总要长大,总要学会忍耐。就连苏小砚,也学会了忍耐。 
苏小洵蹲下去看那颗兰花:“开了就不要动了,小心花瓣枯了。这花真好,以後能住在山上养花也是人生乐事。” 
韩离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住在山上?” 
苏小洵碰了碰那花瓣:“在山上住几年,舅舅说外公要教小砚学点东西。” 
他站起来,望向远处:“我从小到大,这一刻最觉平静。韩离,我很想你呢。” 
第023章
韩离怔了怔,低声道:“我也很想念主人。” 
这声音里有太多,他自以为掩饰住了的真情意。 
苏小洵伸手去拉他:“从前你是舅舅送给我的,如今回了这青山,你做回了舅舅的徒弟,就叫我小洵。” 
韩离吃惊:“主人决定改姓任了麽?” 
苏小洵摇头:“我永世不改。”他坐在屋前的软榻上:“小砚大概肯改,他已经管外公叫爷爷。我兄弟避难於此,总要有一个妥协。” 
韩离坐在他身边:“师祖和当年很不同了。自从他把师父叫回山,以至终生遗憾。这些年虽然还是没有松口,师父悄悄去京城,他也从来不说,还把楼主传给了师父。师父没有成亲,师祖还为孙子的事情训他呢。小公子他本来就不懂这些事,改与不改,都不为难他。” 
苏小洵点头:“是,他不懂。有时候我想,这不懂倒是福气。”他向身边靠去,依在韩离身上,忽然笑道:“小砚最喜欢被别人抱著,或者躺在别人腿上,你抱我进去,让我躺一下。” 
其实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韩离脸色却渐渐红了,他伸手抱起苏小洵,将他带到屋子里去。 
任天涯亲自传授苏小砚本领,闲暇时苏小砚就和老虎一起玩耍。有几天苏小砚思念朱昭明,心情十分低落,无论谁也劝说不好。他和朱昭明朝夕相伴,即便能明白自己离开朱昭明对朱昭明是有益处的,又怎麽能控制的住思念朱昭明的心呢。任天涯看著爱孙如此寂寥成伤,难免长吁短叹。 
老虎的名字叫做白欢,一直跟苏小砚在一起,这天早上却不见了,中午的时候苏小砚出院子,发现白欢赶著一个奇怪的动物过来。那动物大约有一尺长。的脸长得像猫,身体却像熊。眼睛耳朵和脚爪是黑色的,身体却是纯白色的。 
苏小砚从来没见过这麽好玩的东西,扑过去把那小东西抱起来。摸了摸老虎的头:“白欢,这是什麽?” 
任天涯在远处过来,笑道:“这是竹熊,会咬人的。” 
竹熊留了下来,苏小砚把他养的干干净净的,三不五时在白欢的监督下给它洗澡。 
三年过去,一尺长的小东西已经比两个苏小砚还要重。云外小楼的人常常有机会看见苏小砚趴在竹熊身上喂他竹子,又或者骑在白欢身上,双腿蜷在白欢的腹下,在山林里游荡来去。 
这三年里,最初是周青黛受宠於当朝天子,後为皇後所妒,杖责至残。陈家得尽荣宠,一朝皇帝旨下,满门抄斩。朝臣以为陈家的属下会起兵作乱,未料竟然全部上书示忠。其他大事无数,苏小洵却不关心了。 
韩离这次下山又带回个新的消息:“胡人已在西北结兵,似乎想趁兵权交替来劫杀一番。沈侯爷也开始调动人马,似乎真的要大战一场了。” 
苏小洵点了点头:“京城还有什麽事?” 
韩离想了想:“皇帝的望南台修好了,据说他每天都会登高远望。世人不知为何,说他在看大好河山。” 
第024…025章
苏小洵沉思了一会,竟然也叹息了一声。 
韩离道:“皇帝把从前京郊的行宫分了一部分出来。修了南砚阁,里面放满了各式砚台。百姓以为皇帝好文房四宝,民间许多文阁都向朝廷赠了自家制品,以能成为南砚阁的摆设为荣。有个擅长拍马的小人,千金收买了一块的好砚进献,被皇帝斥责了一番贬的远远的。皇帝说只要制砚的人亲手制的,不准官员进送。” 
苏小洵笑了笑:“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贬这个人是让天下人知道皇帝厌恶什么,免得形成风气。” 
韩离陪苏小洵去看苏小砚,苏小砚正坐在那竹熊身上和任天涯下棋。苏小洵和韩离要见礼,任天涯摆了摆手不让他们动。 
苏小砚快手快脚的赢了任天涯,扑过来抱住苏小洵:“哥哥,我刚才想去你那里呢。” 
苏小洵客气对任天涯道:“外公。”打过了召唤才问小砚:“去我那里干什么?” 
苏小砚伸出三根手指:“三年了,哥哥,三年了。” 
苏小洵冷道:“什么三年了” 
苏小砚低头望着地面,竹熊抱着他的腿。 
苏小洵冷哼了一声,和任天涯拱手告辞,带着韩离走了。 
苏小砚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任天涯,叹一口气坐在地上。 
任天涯喝了口茶,笑道:“你急什么,惹你哥哥生气。” 
苏小砚没精打采的蹭回去,坐在他对面,拿着茶喝了一口,叹息良久。 
任天涯拉他过来坐在自己身边:“你这个孩子,我不是和你说过,皇帝不能和你在一起太亲热。你是男人,他也是男人。本朝好男风不假,太过分也会惹天下非议。现在他正在忙,你去了,没的多了一条他的错给别人抓。” 
苏小砚靠在他身上:“他又不是没女人,陈姝就是女人。” 
任天涯笑道:“哦,是啊。” 
苏小砚了解这些事情太晚,他对生活的一切看法都早早的成型了。无论怎样说,他也不会真的觉得那种事情有多么重要。任天涯女儿早亡,不舍得再干涉孙子,随便小砚怎么样,只要他开心就好。 
只是无论苏小砚多么不在乎,只要他回到朱昭明的身边,现实的苦恼一样是避不过去。任天涯微喟:“先别想这些事情了,再等一两年不好么,你不愿意在山里住了?”苏小砚愁眉苦脸:“再等一两年,他也不是很忙么。”任天涯略微摇头:“大事定了,总是不一样的。你练练我新教你的梅花雪,我去找你舅舅。” 
苏小砚学武很有天分,可惜童年带着母亲遗传的毒,不能修行内功。如今毒已被任天涯用苏小洵炼的丹丸和其他药物拔除,学武却有些晚了。因此任天涯专门教他轻功和暗器,只求他能自保便可。 
任天涯去儿子那里,苏小洵和韩离果然也在这里。见了礼重新落座。苏小洵道:“胡人也在寻找渔舟,可见他们在朝中的探子已深入根基。小砚一心想回京城去,我便送他个天下再也没人敢非议他的功名。” 
任青峰皱眉:“何苦,小砚若是知道,也要不开心。” 
苏小洵笑道:“我要的是没人敢非议他。他不开心,却不关我的事了。我母亲带回来那朵魔花,就由我把它炼制了吧。” 
任青峰看向父亲,任天涯道:“那朵魔花炼制不易,虽然和相思苦的毒性相逆,却不知道到底能化解几分。” 
苏小洵道:“我能活到今天,全仰仗它。纵然炼制之时,吸入的多了,也还是赚了几日。” 
任天涯道:“也罢,早晚都要这样,你用什么便直接和青峰说。” 
那天夜里韩离一直在苏小洵的卧室门外,苏小洵招呼他和自己坐在一起。韩离慢慢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 
他低着头,很久才说:“我不觉得你应该这样做,小砚不会开心。”在苏小洵纠正他许多次后,他还是叫不出小洵,但是已经可以叫得出小砚。 
苏小洵柔声道:“我记得你说你曾有一个胡人的朋友。你的那个朋友告诉你他们现在的汗王盖丝尔曾经说人生最快乐的事情:是斩断敌人的的头颅,掠夺敌人的财物,在敌人妻女的乳头上睡觉。而你问你的朋友什么是敌人,他回答你,马蹄所到之处的都是敌人。” 
韩离点了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想起这件事情。 
苏小洵道:“这和我们不同,在我们看来,谁来掠夺谁是敌人。在他们看来,却是被掠夺的对象是敌人。这句话可算世上最无耻的话,对激励野蛮人的士气却很有用,他们烧杀劫掠就是为了财富和女人。你在边疆待的时间也不短,觉得我们的兵力比他们如何。” 
韩离叹气:“沈侯爷带的兵的确不错,杜偌胜将军也兵强马壮,陈义仁的旧部略微逊色。但全都不如胡人悍勇,若要取胜,需要仰仗阵法和指挥得宜。” 
苏小洵点头:“这就是了,若是这仗现在不打,二十年后国家更没有强悍之兵。宝剑尚且要磨砺,军队也是如此。自来富裕发达之民,勤劳智慧生活舒适,难免文弱,野人才最为悍勇。你劝我不要去,第一是以为我会死,第二是觉得我全是为了小砚。” 
他笑了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难道我弑君毒人,便不可有爱国爱民之心么。难道我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只是为了考个探花。我这种人又怎么会做必死的事情,有一分活的希望,我便不肯死的。如今魔花可医我身上之毒,我便要改改计划。若沈轻侯来的及时,还是可以把我带出去的。只不过这件事还需你先代我冒险。” 
韩离苦笑:“那盖丝尔是胡人百年不遇的首领,智计无双,并不好对付。” 
苏小洵道:“试试又有何妨。在他看来我是弑君的渔舟,怎么会舍得自己的性命去对付盖丝尔。何况就是要他们相信我一定逃不掉,我才有机会下手。他们看一个死人会比看一个活人松的多了。” 
他抱住韩离的双肩:“既然如此,我若不去,对不起父亲,也对不起我母亲辛苦采的那朵可以假死的魔花。” 
韩离觉得手脚无力,额头上冒出一层的汗:“若是……若是他们砍你的身体怎么办?” 
苏小洵抱住他,让他的头贴在自己胸口听自己的心跳:“你也说了,盖丝尔是他们百年难得一见的领袖,在胡人中声望高如神明。这样一个人死了,他们会先急着砍别人的尸体么。” 
他最后笑道:“一定没有危险的事情,是天下最无趣的,我反而不屑去做,难道你不懂。” 
韩离还想说什么,苏小洵伸手抚摸他的背,压着他躺倒自己自己柔软的被褥里:“今天晚上,你留在这里。” 
韩离出了一身的汗,什么也说不出来。苏小洵却起来了:“我去你那里。” 
苏小洵离开云外小楼的时候,苏小砚并不知道。去找哥哥,发现哥哥离开了,韩离也不在。一个人在他们两个住的院子里哭了一场。老虎和竹熊蔫头耷脑的跟在他身后,苏小砚躲在屋子里一个月也没有出来。 
失去了哥哥的苏小砚变得寂寞,新鲜的本领和精巧的暗器不再能吸引他。任天涯的一颗老心受不了这熬煎,让儿子和苏小洵联络,给小砚接连捎回几封信。苏小砚的表情才勉强不再每天愁云惨淡。 
第026…027章
山中的岁月和从前一样,苏小砚却一天比一天更不耐烦。到后来每天躺在床上,或者出去晒太阳。懒洋洋的不说一句话。 
白欢和竹熊都趴在院子里,偶尔无聊了出去晃晃。山中落了雪,又重新开梅花,距离苏小洵离开也已经过去半年了。 
苏小砚早上起来去采梅花回来,站在梅树下,忽然想起小时候和朱昭明一起在在梅树下堆雪人,泪如雨下。 
他已经在山上住了快四年,再多的有趣事物也不能抵消对朱昭明的思念。他慢慢蹲下去,拨弄还没有消融的积雪。等到人被冻的不行了,才慢慢走回屋子去。 
思念一旦被点燃,就只有开始焚烧,任由渴望的火苗炙烤。还好夏天才过,苏小砚就收到了哥哥的信,让他回京城去。 
苏小砚准备出发,难免也舍不得外公和舅舅。任天涯和任青峰目送他离开,想办法把白欢和竹熊一起运去京城给苏小砚个惊喜。 
离别京城已经太久,太子还是从前的模样么。苏小砚每天在马车里晃晃悠悠,想着和朱昭明的重逢。 
一个半月后他重新回到了自己生长的地方,苏小洵安排的宅院在偏僻的城郊,房子不大,却十分素雅。下人说苏小洵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才来,让他耐心等候。 
已经到了这里,又怎么能耐心。苏小砚找了遮头纬帽带着,跟着苏小洵安排在这里的人一起出门进程去。他觉得京城似乎每个人都很开心,和过去不大一样了。 
他们选了个酒楼,听两边人热闹的聊天。其中一桌的声音尤其大,苏小砚也竖起耳朵仔细听。 
那是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壮汉:“要说这仗打的真辛苦,胡人是个男人就是兵,红了眼睛要来抢东西,那是玩命的。” 
旁边人叹气:“我们和胡人中间原本有三十六小国,都已经学习文化,男耕女织,自给自足,不再懒惰到靠天地长出来的草游牧过活。盖丝尔先后灭了这些国家,先帝没有理睬,胡人岂有不得寸进尺之理。幸好当今圣上已有准备,不至措手不及。打了这半年多,好一场苦仗。” 
那刀疤脸的壮汉大声道:“不错,对这些恶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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