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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皇华似锦-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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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若笃鲁不是为了保住他的性命,故意受了他那一剑,那么,他不可能活着回来。若他娘没有自尽,他没有对人生失去信念,那么,他就不需要太平重新点亮他的生命,他不会把太平当作活着全部意义,更没有勇气做出私奔这样愚蠢的决定。
    若他没有与太平私奔,就没有与武后的那场交易,他不可能获得现在的一切。发生种种好似互无关系,可细细想来,它们却微妙地盘根错节。他不想再否认过去,也不想再假设现在。
    可他心里一直都有这样感觉,他现在拥有的权势,地位,财富,那些让人梦寐以求的一切,都是用他爹娘的性命,失去最爱的女人所换来的。
    他觉得,只要有半点享受它们的心思,只要有半分因为它们感到快乐,或是幸福的念头,他就会感到无比耻辱,无比禽兽!
    所以,对待现在所拥有的这一切,他只能像个苦行僧,用痛苦来鞭挞自己,用忏悔来惩罚自己,可顿悟却好似遥遥无期。虽然,他心中饱受痛苦,却想对看出他痛苦的人掩盖实情,因此,他笑着回答道:“快乐。”
    听到他的回答,尹玉书点点头:“快乐,那就好。”
    至此,俩人再次一次陷入沉默。不觉,袁一领着尹玉书走来了,上次曾与上官婉儿走过的那条复廊。当他回过神来,见自己竟然鬼使神差地走来这里,他感到出奇的诧异。
    他或许不知道,或是不敢承认,其实,他是被难以遏制的思念带来这里,怀着一颗期待偶遇的心,用最具欺骗,最不经意的方式看一眼太平。
    此时,他的心陷入了诧异的慌乱中,可他的脚步却因害怕期待落空,而行走得越发缓慢。
    他的身体却很诚实的挨着有漏窗的墙走着,他的耳朵更敏锐地捕捉着四周的声音,他的眼睛说服他的心,他只需要轻轻一瞥,任何人都不会发现他的秘密。
    在期待中,每一刻都过得很慢又很快,慢的是期待遇见的煎熬,快的是害怕希望落空的脚步。他所有的紧张,担忧,期待都表现得极其细微,旁人难以察觉。
    即便此时,当太平真如他期待的那般出现,他眉梢惊讶地上扬,瞳孔因为兴奋而放大,又不知如何应对的向后退了一步,这种种的慌乱,手足无措都被他掩盖得极其微小,甚至可以达到旁人眼中的自然程度。
    好似,他曾为这样的相遇,在心中排练过成千上万次,现在,他只是在熟练运用着排练技巧。
    这次,太平不是出现在复廊的另一侧,而他也不是像上次那样,通过漏窗默默地偷窥她,此时,她与他走在同一侧复廊,她正朝他迎面走来,而薛绍依旧陪伴在她身边。
    他愣了片刻,方才重新迈开步子,用镇静却显得有些僵硬的脚步,走向太平和薛绍。他将冷汗直冒的手背在身后,他昂头挺胸装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可他却能够感受得到自己每个毛细孔都散发着沮丧无助的气息,就好像是挨了棍棒的流浪狗。
    这时,像是满腹心事的太平一直低着头,只见她身穿杏色团花锦缎裙,外披银狐貂裘披风,梳着饰以金步摇的随云髻。
    她不经意地抬头,看到袁一正昂首挺胸朝自己走来,这是自从回到长安以来,他们的首次见面,一刹那间,她感觉自己像被雷电击中了一般,僵硬的愣在原地,无法再移动半分。
    太平的反应都被不远处的袁一看在眼里,他每向前迈进一步,就有一种关于下一刻,将有什么发生的猜想浮现在他脑海。
    太平会愤怒的冲向他?
    太平会转头跑开?
    太平会哭泣着投入他的怀抱?
    各种猜想交织在一起,在他脑海中嗡嗡作响,他内心思绪翻腾,无比焦灼地等着下一刻的到来。他努力保持的原有的步态,原有的神气,原有的冷漠,可高傲的视线总是不自觉的垂下,飘忽而闪躲地落向太平。
    见他一步步走近,太平的千种情绪,万般怨恨骤然涌了上来,刺痛心头,酸了鼻尖,模糊了视线。她一种惊人的克制,将泪水阻拦在眼眶,而后,又让泛滥的泪水退了回去。
    当她止住了软弱的泪水,血管里每一滴带有怨念的血液,仿佛都透过心脏的泵送到脸上,变成如火一般的愤怒,在脸上的每一存肌肤上燃烧。终于,她迈起步子,要向眼前这个她心心念念的混蛋,发泄她的愤怒。

  第194章 深情难知

此时,薛绍正牵着太平的手,他轻轻拉了一把迈开步子的太平,见她侧过头,他便摇了摇头,好似劝服太平放弃行动。
    见眉头低拢的太平陷入沉默,他又用一贯温暖而让人安心的语调道:“昨晚,你说想要逗圣上开心,特意想了一个笑话。我觉得很有意思,我想再听一次。”
    听到这话,太平的怒气顿时消失,她喃喃自语:“是啊!我要逗父皇开心。”
    薛绍点点头,向她投出一个温暖而宠溺的微笑。她也对他抱以浅浅的一笑,好似,这是他们之间特有的一种默契。
    在他们的笑意中,目无表情的袁一与他们擦身而过。袁一没想到,他与太平的相遇会以如此平静,甚至形同陌路的方式结束。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他有一种想要朝薛绍挥拳的冲动,薛绍这个混蛋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说服倔强的太平,怎么能毫不费力的就能把太平逗笑?!
    这些只有他能做到,凭什么那个混蛋也能对做到?原来他不是无可取代,原来他并没有那么重要,原来他以为的爱并没有那么多。
    正在他万分愤慨时,他心底突然冒出一种声音,对自己大声咒骂道:“袁一,你这无耻的混蛋!你怎么能这样仇视薛绍?怎么能嫉妒他们的幸福?难道你要看到令月终日以泪洗面,恨你恨地发疯,一辈子都活着痛苦中,你才满意,才会高兴吗?现在看到的这些,不都是你希望的那样吗?你还有什么好怨恨的?”
    听到心底的声声质问,他如同要窒息般深深吸了口气,心语:“我不是圣人,我也有感情,也有情绪。我已经亲手把她送到另外一个男人身边,并且,在所有人面前笑着祝福他们。为什么还有剥夺我对自己诉说痛苦,发泄嫉妒的权力?”
    这时,袁一已经走到复廊尽头,他不由得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已经走远的太平和薛绍,看着俩人的背影,他似乎能够想象到,太平正绘声绘色地讲诉方才提及笑话,而薛绍则面对微笑的听着。
    其实,一切正如他所料,复廊那一头的太平正讲着笑话:“从前,有一对男女坐在崖边赏月,月宫里的嫦娥低头一看,得意地说‘凡间有两只蚂蚁正抬头窥看本仙’她怀中的玉兔反驳道‘他们可不是蚂蚁,明明是两个人’嫦娥不服气‘你怎么知道’玉兔回答道‘因为蚂蚁不能抬头望月’。”
    这个笑话并不好笑,可等太平说完,薛绍便开怀笑了起来。见他笑了,太平也笑了起来,可是笑中有泪。
    这时,袁一和尹玉书已坐着马车来到了折冲府,经过一路的沉默,袁一已经整理好思绪,现在,他要全力以赴的将折冲府整顿好,不然,梅仁就要大祸临头,至于他,大祸临头正是所希望的,可武后却偏不让他有机可乘。
    袁一有丰富的治军经验,他认为,当知道了折冲府的问题所在,就等于解决了一半的问题。至于剩下的那一半,就只能凭借他多年积累下的经验,见招拆招了。
    在马车里,他让尹玉书跟他互换了衣裳,而后,让尹玉书留在马车里,他则独自来到了折冲府。
    当袁一走到府门前,两个手执长矛的士兵挡住了他的去路,用极为严厉的声音问道:“什么人?来这里干嘛?”
    袁一拿出一块郡王府知事的腰牌,在士兵面前晃了晃:“我是郡王府的知事,郡王让我来折冲府办点事。”
    听说他是郡王府的知事,士兵赶忙收起长矛,换做一脸和颜悦色道:“原来是知事大人,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大人包涵!”
    他恭谦道:“严重了。折冲府是长安城的军事要地,你们都是按规矩办事嘛!说到这里,我刚才赶着来办事,一个疏忽忘了拿通行公文,若再往郡王府跑一趟,恐怕会耽误了正事,不知道两位能不能通融一下?”
    这时,士兵连想都没想,就欣然同意道:“大人有能够证实身份的腰牌,这样够了,何必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程序,让大人再跑一趟呢?”
    袁一笑了笑:“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士兵也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袁一点点头迈开了步子,他边往折冲府里走,边在心里思量,他这个假冒的郡王府知事,在折冲府并无一官半职。这些士兵在没有见过自己的情况下,就这样轻易地把自己放进来。说明他们没有忧患意识,甚至连最基本的职责观念都没有。折冲府管辖的府兵虽然比不上禁卫军,可府兵作为帝都长安的军事保障,可容不得半点疏忽,难怪今天面对折冲府的问题,武后的火气会那么大。
    袁一在折冲府转了一圈,发现原本应该用于操练的校场,竟然成了马球场。只见在周正宽阔的校场上,二十来个士兵,骑着飞驰的骏马,挥舞着手中的球棍,追逐着圆形的皮制马球。
    虽然,天正下着雪,可并不影响场上的士兵打球的热情,而场边也吸引来了数百士兵围观,只见他们凛冽的寒风,站在纷纷扬扬的飞雪中热烈喝彩欢呼着,好似他们高涨的热情,能够融化了冬雪的寒意。
    袁一走进沉浸于马球战局的士兵中,先是看了一会儿,而后,跟着他们喝彩起来。如此,过了好一阵,袁一身边的士兵才发现,有外人混进了他们中间,士兵用戒备的眼神打量了眼袁一,只见他身着深蓝色暗花圆领袍,系石青色锦缎腰带,头戴平头小样款幞头。
    瞧他这身打扮不像府中的将士,也不像负责公文处理的文官,士兵便怒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来校场干嘛?”
    听到问话,正在喝彩的袁一转过头,看了眼士兵,心语:“一盏茶时间,终于有人看到我了。”
    袁一装出一副儒雅书生的模样,向士兵拱了拱手,恭谦而拘谨地笑了笑:“兄台好!我是新调遣来折冲府整理文书的典史,今天刚到任,不怎么熟悉这里的环境,刚才在府里转着转着就到这里来了。”
    显然,士兵接受了袁一的这套说辞,只见,士兵脸上的紧张情绪得到放松,他点点头,笑道:“他娘的!吓死老子了!原来你是新来的典史,我还以为你是朝廷派来折冲府找麻烦的人!”
    袁一笑了笑:“兄台,还真会说笑。有哪个朝廷大官会穿成我这样?”
    士兵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道:“这倒是一句实话。”他边说,边做着动作:“哪个朝廷大官头上不是戴着这么大的金冠,系这么粗的玉腰带,还有,身上穿的衣裳都是金线织的,脚上穿的靴子都是一百两才能买一只,如果想要买成一双,就得二百两银子。二百两银子啊!我们一年俸禄,都不够买他们一只靴子。”
    见士兵说得夸张,袁一打趣道:“这么说来,他们简直就是一金娃娃!”
    “那可不是!”
    袁一见与士兵聊得越发熟络,便开始套话。他压低声音,问道:“我来折冲府时,听说这里管事的老大是一个什么郡王,他整日待在郡王府里游手好闲,把折冲府所有事务都交给了一个姓梅的将军处理,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听袁一打听起这些事,士兵突然变得谨慎起来,他心想,自己与袁一认识还不到半柱香时间,而且,对于他典史的身份也不十分确定,万一他为人不善,自己又对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此时,袁一见士兵一脸沉默,也猜到了他的心思,便道:“我新来乍到,想要知道一些规矩,摸清一些门路,避免日后在为人处世时栽跟头。”
    虽然,他说得很含蓄,可士兵也能明白他意思。士兵心想,曹史虽小,可也算是官,对于自己这个身份卑微的士兵来说,袁一也算得上是高人一等。可他没有半分高傲,始终都是客客气气地跟自己说着话,现在,还不介意放低身份,虚心向自己求教,自己应该跟他一些事情,以免他拜错码头,日后受罪。
    这样想着,士兵便很直率的说出了袁一的心思:“我知道,你是想要拜码头,对吧?”
    袁一微微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兄弟。若折冲府真是梅将军管事,那我找个机会,向他拜拜码头,就算万事大吉了。”
    士兵摇摇头:“我可不这么认为。”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此话怎讲?”
    士兵特意向前走了一步,在他耳边低声道:“在别人眼里,他是梅将军,可到了我们这里他就成了没将军。因为,没人会把他当回事。”

  第195章 恶毒流言

袁一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折冲府真正管事的人是?”
    士兵警惕地看了眼四周,而后,把声音压更低道:“反正这事在折冲府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也无妨。这里算起来既是长安的第一折冲府,也是折冲总都尉处理公务的官衙,这样一来,这里就有两个发号施令的老大。可按官职来说,总都尉要比折冲第一府的都尉大,通常情况下,折冲第一府的都尉就会成为总都尉的副手,协助打理长安十二折冲府的事务。”
    士兵顿了顿,继续道:“虽然,折冲第一府的都尉,与其他十一府的都尉官职相当,可因为这层原因,第一府都尉的权力,就要远远大于其他都尉。因为这是一个惯例,所以,总都尉默许这种情况的存在,而其他都尉也都以第一府都尉马首是瞻。”
    听到这儿,袁一插话道:“这么说来,折冲将军这一职位不就成了形同虚设?”
    士兵点点头:“常言道,入乡随俗。折冲府一直都有折冲将军这一职位,可所有人都习惯了这一自然形成的惯例,包括总都尉。朝廷见没有折冲将军,折冲府照样能够正常运转,就不再派人担任折冲将军,可就是不知道,朝廷为什么没有取消折冲将军的职位。所以,我们名义上的老大荣郡王,也像你一样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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