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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鼎革-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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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侍卫将这押司押出去,赵云安这才从位置上站起来,刚伸一个毫无形象可言的懒腰,浑身上下顿时就是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倒是让谭纵看得一阵哑然:不知道这位王爷究竟坐了多久了,仅仅是伸个懒腰罢了竟然还有这等异象,当真是夸张的很。
赵云安却是毫无所觉一般,径直让门外的侍卫准备早饭,这才从袖笼里拿出两卷纸条,神色郑重地交到谭纵身上:“浙、苏二府今早传来消息,道是两地因为连日暴雨,境内河流不堪重负,已然决堤多处。特别是江浙大部,更是被洪水围困,而太湖水位也是因为连日暴雨而暴涨,已然严重威胁苏州城安全。现如今这两地现今比之南京情况只有更糟,民间已有不稳之象。”
(注:古时的江浙,指的是现今江苏南部、浙江北部一带。最初这一叫法取自元时的江浙省,此处拿来借用。)
“消息是否准确?”谭纵随口问了一句,但不等赵云安回答,自己却是已经将两卷纸全数展开,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消息是监察府用了数只信鸽送过来的,连续三份都一模一样,应当是错不了了。”赵云安在茶桌边坐定,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竟是自斟自酌起来。但他脸上的神色却丝毫未见轻松,反而凝重的很。
原本以为这场暴雨仅仅好似危及南京城周边而已,却不想苏州、杭州一带均是一般情况,甚至比之南京城犹有过之,当真是让赵云安有措手不及之感。而他之所以一大早就跑到府衙来查询这仓禀司的账目,便是想看看着南京府是否能调出粮来,好缓解各处的灾情。
只可惜,事与愿违,这仓禀司的押司竟是将仓禀内的物资盗卖的所剩无几了,只剩下些陈年的铁锭——这还是多少年前存放的东西,乃是给各地驻军淘换兵器时留下的余料。
正说着,那边侍卫已然端上来一大盘早餐:虽然仅仅只有包子、蒸饺、豆浆三样,但分量却足的很,似乎是连谭纵的也备了一份。
“边说边吃,我可是真饿了。”赵云安却是不管谭纵了,当真是说开吃就开吃,而且还狼吞虎咽的,好似一天没吃东西了似的。
实则昨儿个赵云安因为着急赶去成告翁说的营寨,他便没顾得上吃晚饭。侥幸逃得大难回来后,厨房煮了夜宵过来他又因为成告翁等许多人下落不明而没心思吃。随后今儿个一大早就因为苏州杭州传来的消息儿没休息好,更没时间吃早饭,结果便直饿到现在。因此这般算下来,他还真算得上是一天没吃饭了,不饿才怪。
谭纵却是吃过了的,但赵云安一番盛情好意,自然也是不好推辞,因此便用筷子夹了个包子慢慢咬着,但心里头却是不停地转着心思,这些心思有关于南京府灾情的,也有关于王仁的,但更多的还是着眼在政治*斗争上——这也是官场中人孽根性的一种体现了。
如今形势依然很明显,由于一府二州全数决堤,可以说王仁的罪责已经是逃不了了,即便是京城里头那位王阁老当上了首辅,怕是也难有回天之术。再加上在营寨那儿将韩家的一众下人以及船老大一干人等一网成擒,这便等于是有了最直接的人证——虽说韩家的那位管事韩力与成告翁以及一众工部随员一起下落不明,但这证据无疑已经足够。
只要这时候那几个韩家的人松口,那韩家必然完蛋,紧接着整个南京城内必然会出现恐怖的多米若骨牌效应,王家、陈家、焦家、华家这些个南京城内的权贵介时一家都跑不了。至于最后的下场如何,自然是要看赵云安这位王爷的想法了。
只是,所谓官场多窝案,南京出了王仁这么一个祸害,下面的二州又如何干净的了。特别是如今已然可以清楚证明,这河堤案是将苏州、杭州二府牵扯进去了的,因此王仁一垮台,那么苏州杭州这两地的知府定然不可能幸免,倒台那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唯一的区别怕就是动手的先后问题了:是先动苏州杭州来个迂回攻击再对南京城徐徐图之,还是擒贼先擒王,靠着手里的证据直接抓了王仁了事!
这的确是个问题,而且是个很大的问题,而这一切的根结便要着落在赵云安这位河堤案主事人手里了。他谭纵在这件事情里头自然也就只有个建议的份儿,顶多是个参与者,甚多是个执行者——说白了还是个高级跑腿的。
房里一时间陷入了一片寂静中,但立即便有不识相的人参合了进来,而这人却正是谭纵适才正在盘算如何打倒的南京府知府王仁。
“王爷,下官来迟,还望王爷赎罪。”王仁说话时一脸的惶恐之色,脸色也是极为难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得知了什么消息。但他双眼赤红,面容倦怠,发色枯槁却是骗不了人的,显然这位南京知府昨儿个也没睡好,甚至是一夜未睡。
赵云安却是斜睨了王仁一眼,脸上一副似笑非笑模样,但他咬着半个包子的样子却是让谭纵看的忍俊不禁——若非知道这位爷的身份,只怕打死他也不敢相信堂堂一个王爷,最得官家宠爱的皇子竟然会这副德行。除了面相俊朗点,穿着豪奢点,这赵云安此时与那些市井中人又能有多大区别!
赵云安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显然是故意要晾一晾这位已然被谭纵判了死刑的知府大人,谭纵自然不会不识趣的去参合,因此也是有一口没一口的咬着包子。
王仁这会儿却是心烧火燎的,恨不得立时便能插翅走人,但赵云安一大早就来府衙查仓禀司的帐薄,他便是再忙也不得不过来知会一声,否则便是公然不给赵云安面子了。这事情若是传出去,即便他王仁逃得这一劫,只怕日后也别想有什么好下场,便是王阁老知道了也不敢再重用他,至多让他在这南京府呆到死。
但王仁这会儿的确是心急如焚,因为今儿个一大早,别院便传来了两个几乎让他心死如灰的噩耗。
首先就是偷偷潜往京城的王奉先被人半路劫杀,身上物件被洗劫一空。根据春二传来的消息,王奉先身上伤口极少,只有右手手臂、心口处各有一处刀伤,现场也无有多少脚印,倒似是一人所为。而且,最诡异的是,从脚印判断,显然王奉先并未能有多少抵抗,几乎是一个照面便被人放倒。  
                  
 
第一百二十七章 出口恶气
 而据与王奉先同行的那几个下人所说,那一身黑衣的杀手根本就懒得对他们这些个下人动手,甚至连看也未看一眼,竟是直接从王奉先怀里搜罗出东西就飘然而去,根本未作任何的多余动作,也未坐任何的逗留。
要知道,在这江南地界,能在一个照面内将王奉先直接格杀当场的,当真是屈指可数。
即便是算上那些个喜欢以武犯禁的武林人士,怕是也找不出几个来。而这些武林人士,无一不是各门各派的知名好手,即便是随意走动一下,各地官府也会在第一时间得知消息,根本不可能给这些家伙潜伏到这南京城外的机会。
至于劫杀王奉先,那更是不可能——在王仁眼里,这已然是有目的的劫杀了,否则为何知道王奉先怀里带着这些物事,又如何会将那些物事搜罗了就走!
这必然是对方早探听到了消息,这才在半路劫杀的。
但若只是这么一件事情,王仁还不会这般焦虑。左右不过是二十万两银子,虽然南京府府衙帐薄上这儿一时半会凑不出来了,但是整个南京府王家的底子却是厚实的很。这二十万两银子,也不需要砸锅卖铁,至多卖些城里城外的产业,最后再去城里头各家化点缘,特别是再去盐税陈家那儿点明关系,这二十万东凑凑西凑凑也不是问题。
虽说可能被人诟病,可到了这时候王仁却也不觉得如何了。
可第二件却是让王仁再也没了冷静的资本了——河堤附近的一处营寨被人强行闯入了不说,关键是那些闯营寨的,却是一个个身穿公服。幸好那天天色黑的紧,有个跟船的水手见情况不妙抢先跳了水,这才将事情传了回来。而根据这唯一逃生出来的水手描述,那些人不是钦差团里的皇家侍卫又会是谁。
而最让王仁心焦的是,这么一大群人,六七个随船的人员,三四个韩家的下人,再有十几二十个服役的民工,整整二三十个人却是如同失踪了一般。到得这会儿了,竟是将整个南京城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后,也查不到丝毫的线索,至于这些人的下落更是没半点消息。
虽然春二指出,这些人极有可能被秘密关押在客再来,但是那儿现如今却是钦差团的行辕,更是赵云安这位王爷的下榻之处,他王仁便是猜到了也不敢贸然往里头闯。因此,除了干瞪眼外,他王仁也干不了旁的了。
可是,王仁却担心,一旦这些人抗不住,将所有事情都说出来——王仁清楚的很这极有可能发生——介时一切都完了,而这才是王仁在得知了赵云安来了府衙,却不敢第一时间过来的缘由。他想看看这位王爷过来是干什么,是否是来将他缉拿归案的。
不得不说,因为这两件事情,王仁这会儿已然有了些惊弓之鸟,丧家之犬的感觉。
好在从目前看起来,这南京城的情况似乎还未完全恶化。这赵云安虽然没给他好脸色,但却也并未直接翻脸,更没有直接叫人将他拿下,这便让王仁稍微宽了宽心,知道到这会儿了仍然是事犹可为。
定了定神,王仁却是慢慢抚平心中躁动不安,双眼直视赵云安道:“王爷,卑职昨日苦思半夜,现今已然备有赈灾十策,烦请王爷过目。”说罢,却是从袖笼里取出一份案牍,郑而重之地递到赵云安手上。
谭纵斜着眼睛瞄了一眼,见这案牍写的密密麻麻的,怕不是有一两千字。这会儿的一两千字可比不得后世有电脑的时候,噼里啪啦一阵乱打就出来了,这可是要人拿着毛笔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而且还得写的公正美观,不能有丝毫的错误,否则便得重新写过!
谭纵心里头不由地感叹一声:当真是难为这位王大知府了。
“赈灾十策?”赵云安却是听得忍不住乐了,眼角不由自主地扫了谭纵一眼,见谭纵脸色丝毫未有变化,心里头一气,不由地就伸脚在台下踢了谭纵一脚。实则赵云安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谭纵面前他就是端不起架子来,就好似与曹乔木在一起一般,极为随意。
不过既然王仁这般郑重其事,赵云安即便再如何不齿这人沽名钓誉,却也不得不将这份巨文累篇细细研读一遍。
这份案牍写的倒是真不错,方方面面都写全了,可算得上是细致,惟独空话太多,花团锦簇的好看的紧,可真正有用的东西却是没多少,与前次几乎无有区别。
“梦花,你也看看。”赵云安却是下意识地便将这份案牍交到了谭纵手里。这些时日,赵云安已然习惯了找谭纵商量了,这一回也不过是他条件反射的下意识行为。
谭纵却是闻言怔了一下,一时间竟是有些愣神。
他不明白赵云安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将这份东西交给自己,但毫无疑问这已然是在打王仁的脸。若是他当真接过去,他便是同样在打王仁的脸。
要知道,这会儿虽然赵云安主掌一切,可毕竟这王仁才是南京府的知府,这块地界的父母官,更是四品的高配。因此要真论起来,他即便是不搭理赵云安也是可以的——只是情面上过不去而已,至多得罪几个人,但却犯不上其他的错误。
可这会儿,赵云安将王仁好心递上来的案牍当着王仁的面交给身边的幕僚——虽然谭纵还有个六品的游击身份,但这里的三个人谁都知道,谭纵终究还只是一个幕僚,六品游击什么的却真是拿不出手——这已然是直接无视王仁的存在了,不是打脸又是什么。
只是谭纵这会儿早已然与王家势同水火,这脸说打也就打了,根本不用含糊什么。因此谭纵只是略一迟疑,随后便干脆利落的将这写了所谓赈灾十策的案牍接了过来。
不过让谭纵下定主意要打王仁脸的最主要原因却是,他这会儿已然从赵云安的脸色上看出点端倪里了:赵云安正是要谭纵去打这位王仁的脸,好让他先出点胸口的恶气再说!
果然,王仁看着谭纵堂而皇之的将自己的案牍接过去,脸皮不由自主的就抽了抽。这一瞬间,他的确有一种面皮火烧火燎的感觉。赵云安这一巴掌虽然打的无声无息的,但打的却重,甚至直接甩一巴掌到王仁脸上,还更让他这位堂堂的四品高配知府觉的轻松。
这倒不是王仁太贱,而是相比起来,还是这会儿脸面丢的更大。
只是这会儿形势比人强,即便他王仁再如何不满,他却也不敢当场发作出来,说不得还得一脸强笑道:“早听闻谭小友深得王爷看重,更有传言道小友博闻强记、纵古论今便是连风月之术也略通一二,当真是奇才了。不想小友竟然对政务也有所涉猎,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早知如此当初便应将小友招至府衙做个功曹的。”
这功曹的职位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乃是一府同知的副手。在南京城这高配的衙门里,那便是响当当的六品文官。这般算下来,这王仁似乎是一番好意,甚至极舍得本钱了。
但实际上,这却是王仁再一次揶揄谭纵,甚至已经略微提出了警告。
要知道,这功曹一职虽然不重要,但六品官员的位置又如何是他王仁能够随意支配的。因此这话十成十是虚言,这会儿说出来,不过是讽刺谭纵罢了——不管你谭纵如何得宠,终究还是个六品官。
而所谓的招揽谭纵,自然是体现出了王仁心中的后悔——却不是后悔没招揽,而是后悔当初没一棍子打死,留下了这么大一个后患。
所以,王仁这番话说到最后,其实还是在警告谭纵:不要说不该说的东西,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情。
谭纵如何会不知道王仁这句话乃是暗讽,更是一种无形的威胁,甚至还有些许的揶揄,但谭纵这会儿却是不想理会这位地位降格的厉害的知府了——与他一个小小的士子幕僚怄气,不是他王仁地位降格又是什么。
一边看着手上的赈灾十策,谭纵一边却是与赵云安道:“王知府这手字当真是漂亮呢,深得卢体精髓,却是把梦花比下去了。惭愧,当真惭愧的很。”
赵云安嘿嘿笑了两声,可一边的王仁却是听得目红耳赤,恨不得将谭纵当场掐死。
谭纵这一句话,却是他的反击了。
要知道,谭纵这话看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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